第八章 与世无争(1 / 3)
林千叶自然认得这把枪。不仅这把枪,实际上在进入办公室看见程雪妍的第一眼,她就认出了这个当年和陶晨一起工作的同事。
陶晨刚到甘肃羽月绿洲的时候,给林千叶寄来的信里有一张绿洲纪念碑前拍摄的全队合照。一个女人站在他的身边,亲昵地搭着他的肩膀。漂染成红色的长发、蓝绿异色的瞳孔、紧身的黑色作战背心之下格外惹眼的身材,都使得每个第一次看见这张照片的人不由自主被这个身影吸引。
林千叶起初以为那个女人是外籍专家,但是陶晨在后来的信中告诉她,那个女人是国内最资深的微生物学家程玉堂的独女程雪妍。
陶晨的信件里有这么一段:年轻的程玉堂风流倜傥,在国外认识了当年同为前沿微生物学者的丝诺,相恋不久结为伉俪。生下了程雪妍之后,丝诺继续投身研究,结果因为一次实验意外死在了实验室里。程玉堂悲痛欲绝,不愿再流连伤心地,放弃了在国外核心实验室担任主任的机会,带着年仅三岁的程雪妍回到了国内。
收到信件的林千叶头顶都要冒烟了,在心里暗骂程雪妍居心叵测:人家明明有正牌女友,你还闲来无事跟人家聊一些隐私的身份旧事,这是赤裸裸的勾引!不过她倒是并未写信去把陶晨骂的狗血淋头,只是含蓄地警告陶晨要和她保持纯洁的工作关系,不要让她找到什么可乘之机。
陶晨当然嗅到了林千叶字里行间的浓浓醋意,在以后的信件中再也没提过这个程雪妍的任何事。林千叶虽说仍不放心,狐狸尾巴抓也抓不住,自然也不便向陶晨发难了。
直到今天,林千叶看见了这个摄人心魄的女人,也不由得失神了一刻。但是另一件东西出现在这里更加令她难以置信:那把磨砂黑的小手枪。
那是几年前自己托父亲找了好多关系才买来的已经绝版的手枪,从前曾是一把间谍用枪。卖家再三强调这是一个收藏品,不仅年代久远,且卖价高昂,任何一次击发都有可能直接摧毁它。她自然知道这是卖家在禁枪的国家里为撇清责任而宣布的说辞,但是深究并无什么意义。
“陶晨是一个喜欢枪的人,可是他二五多年也就在军训的时候摸到过两次真枪。那时候我们刚刚认识,得知看起来相当文质彬彬的他竟然喜欢这种杀戮的武器,我还是挺吃惊的。不过我后来确实大费周章地帮他搜罗了一把,基本上算是文物了。”林千叶摩挲着枪管,就像是细细地摸着谁的手一样。
“我还记得那天的情境。很冷的冬天,他生日的早晨,我和他约在学校后湖的冰场上见面。结果那天我睡过了,眼看就要迟到,装这把枪的铁盒子又很重,我拼了命地在冰场上跑,快跑到他面前的时候狠劲摔了一跤。我还记得膝盖上的疼痛,我龇牙咧嘴地一边想要站起来一边还往前爬的时候,陶晨一把拉起我来,他深深地吻了我。”
林千叶说着舔了舔嘴唇,好像在品味着什么。有那么一个瞬间,她似乎看见了程雪妍眼底落寞的光,但是那一缕光消失得太快了,她甚至觉得那可能只是自己投射在她身上的幻觉。李擎霜则站在旁边抱着双臂,一副看戏的样态。
“陶晨出事的时候我确实在他身边。”程雪妍看似平静,实际心底已然警铃大作,刚被挑动起来的妒火重又被戒备浇灭了。她自己那一点难以掩饰的落寞泄露出来的时候,猛然发觉林千叶看似沉醉的眼神里闪过一瞬的狡黠。这个记者仍然在利用自己确认陶晨出事的真相,她大概确实不知道羽月基地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陶晨是被基地的防御系统错误识别了,虽然执行的是非致命的制伏程序,但是因为连日工作他过度疲劳,这才心力衰竭的。这一切都与感染无关。”程雪妍努力使自己的语调显得更加具有说服力。
“那你们又是为什么终止基地的运作?硬盘怎么会以紧急联系人的方式寄到我手里?如果陶晨没有面临他察觉到的危险,他又为什么要备份自己的研究资料发给我?”毫无征兆地,林千叶突然对着程雪妍举起了枪,黑洞洞的枪口散发出森然寒气。程雪妍并不相信林千叶真的会开枪射击,但是那把古董枪很有可能因为震动而走火,她只得缓缓把双手举起来,示意林千叶冷静。
麦冬想要悄悄绕到林千叶的身边去夺枪,林千叶却早有察觉,枪口开始在程雪妍和麦冬之间游移,麦冬只得无奈地停下自己的步伐,同样举枪对着她。
李擎霜看见林千叶忽然动了枪,刚刚挂上的一脸轻松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想开门出去,可是又怕自己轻举妄动惊扰了林千叶,只得举着手慢慢地蹲到了桌子下面。
“一年来你们生危局一直把我当傻子,从我手里拿走硬盘,用一些明显伪造的医学检验报告来通知我陶晨的死亡,一年过去你还贴身带着我送给男友的生日礼物。我给你解释的机会,程雪妍,你告诉我陶晨是怎么死的,不然咱们几个今天就彻底不要离开这个地方了。不过也没区别了,反正所有人都感染了,是吧?”林千叶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相当意义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