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蒋谋（1 / 1）
敲过三更更鼓，打更的长长的打了个哈欠，拢紧了领口的衣襟。一阵风吹过，寒气丝丝缕缕的从拢紧的衣领里钻进去。打更的觉得有股阴气钻进衣服里，贴着皮肉缠住他的身体。他打了个寒颤，小跑两步，直跑到镇国公府后门的灯笼下，才觉得回了点儿阳。眼前突然黑影一闪，打更的一口气憋在胸口里，差点背过去。“噗”，后背冰凌凌一痛，他透出一口气，拎着更鼓飞也似的跑了。
已过三更，镇国公府各处除了廊道上还点着昏黄的灯笼，到处都是黑漆漆一片，早吹灯睡觉了。后进一处院子却还点着灯火，是周朝镇国公蒋谋的书房。蒋谋披着外袍，还在灯火下看书，书房内外都没人伺候。国公爷自个儿守着壶冷茶，也不知这书有什么好看的，让他看到深夜还舍不得去睡。
笼罩里的火苗闪了一下，蒋谋放下书，捡了个干净的杯子倒了杯冷茶出来。书桌对面已多了个人，来人黄土色的面庞让灯火一照，可以用面如金纸来形容了。
“先生怎么空手来了？”蒋谋上下打量了闻长敬一遍，皱眉问。
玉面书生拿起桌上茶杯，坐到旁边椅子上，“没干成呗，自然是空着手啊！”
蒋谋：“厉风堂也有失手的时候？难道光拿钱不办事想冤我不成？”
“嗖”，蒋谋桌上多了张银票，待他看清楚票上的金额，下巴上的胡子飞起老高。“兄弟们跑了一趟不能白跑，退你一半，后面的事我不干了。”
褚策煜一行还在保定府，不是没有机会下手。这种脏事蒋谋不能露了痕迹，江湖帮派唯有厉风堂能做的干净利落。他不在乎银钱，只求事成。当下也不敢得罪闻长敬，好言哄他道：“些许银钱算什么，放眼江湖，还有谁能比闻先生办事更妥帖？算日子，他们还有两天的路程才能到京。先生何必早早言弃，我还仰待先生啊！”
闻长敬唇边挂着冷笑，“国公爷不必捧我，闻长敬有多少斤两自己清楚得很。说什么放眼江湖，无人能出我其右，这是淡话。看在国公爷银子的面上，我给您交句实底，如今放眼整个江湖，也找不着一个敢接这笔买卖的人。我劝国公爷还是死了这条心，或者您亲自出手，或许能行。”
蒋谋挑眉，“先生什么意思？莫非公孙良有三头六臂不成？”
闻长敬站起来给自己倒茶，眉眼朝着蒋谋乱飞，“公孙良不过一介莽夫，为了他妹妹，就是让他举刀自戕他也没二话，可他身边有个丫头不肯让他死。那丫头虽然功夫不错，但我也不是奈何不得。只不过，她身上带着块四季牌”
蒋谋听到这儿，瞳孔剧震。闻长敬端着茶水坐回原位，“国公爷比我更了解四时寨，何况还是故人之子。四时寨这些年是横，跟咱们厉风堂却是井水不犯河水，我可不想为了这点黄白蠢物招惹江离那母夜叉。我瞧那小丫头，性子跟江大寨主是一样的硬。我劝国公爷行事要三思，杀公孙良容易，那小丫头却不易与，别要惹一身腥了吧。”
闻长敬说完，放下杯子掠着阵儿风就走了，留下蒋谋呆坐在书房里。四季牌，历代四时寨少寨主的名牌。得罪了四季牌的主人，就是得罪了整个齐云山。拿着这块牌子，江湖数十大小帮派都要给他三分薄面，求到跟前除非作恶都要竭力相助。只不过江家代代英雄，列位少寨主都是凭本事闯荡江湖，从不随意亮出四季牌仗势欺人。久而久之，江湖上知道这块牌子的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蒋谋还是当年与江离结伴行走江湖时，无意中见过四季牌。也是在他们推心置腹时，才知道这块平平无奇的牌子尚有如此大的用处，几乎可说是江湖的皇令了。
四季牌易主了？是啊，她做大寨主快二十年了，与周显祖生死不弃，自该早有子嗣。又是个女儿，四时寨又要招赘入寨了为什么江离的女儿会和公孙良搅和在一起，还舍命维护？时隔二十年，他和江离，还要为了这件事重逢吗？
顺顺当当走了两天，褚策煜一行终于到达大周都城上京。因为五百府兵还在路上，郡王殿下悄无声息的进城。明明是得胜归来，却连半个迎接的人都没有。
褚策煜从来都是这样的待遇，他早已通过驿站将自己的行程报给元启帝。料想虽没人迎接他这个立功之人，也必有人要先来看看公孙良。
果然，褚璋煜一身便服等在城门里，瞧见褚策煜，欢欢喜喜迎了上来。“四弟得胜归来，本该让百官列队出迎。可父皇想到这公孙良乃是大恶之人，此番降于你，游街示众怕会引起百姓骚乱，便命我在此静待四弟。”他目光越过褚策煜，发现一个满面虬髯的男子站在肖慕几人中间，料想该就是公孙良了。可他手脚空空，别说镣铐，连麻绳都不见一条。赶忙拉着褚策煜走开两步，低声道：“四弟怎的如此托大？公孙良连绑都不绑。岳父明明说给他用了重铁锁的，你竟给断了？”
褚策煜说：“这一路都是锁着的。不过路上遇到贼人要杀他，情急之下他用铁锁抵挡，贼人用的是宝兵器，就给削断了。”
“哦？竟有人要杀他？可抓到贼人了？”褚璋煜惊讶道。
褚策煜摇摇头，“是玉面书生，我们好不容易才保下性命，哪里能抓的住他！公孙良确是一心投诚，他亲妹妹已让漕帮送到京城来，不会逃脱的。况且铁锁断了，弟弟身上只有麻绳，他若存心要逃，也绑不住他，索性也就不绑了。”
褚策煜后面的话褚璋煜好像都没听见，低头皱眉在想着什么。褚策煜细心盯着他表情，忽听有人说：“四弟艺高人胆大，自是不怕公孙良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