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傻子】（2 / 2）

周保国只听到了“保命”两个字，他拼命点头，“保命，对，保命！”

孩子的命保住了，只是这个往日机灵活泼，总是叽叽喳喳的孩子突然不讲话了，他歪着头似乎连四肢都不听使唤——他真的痴呆了。叫做可能性的泡沫，连同他心中堆砌了六年的幸福一同破灭在满是哭喊声的医院。

周保国背着孩子站在桥头，迟迟不敢走进村，他不知道怎么和自己的妻子交代，自己曾经对她许诺过会永远保护好她和孩子，如今这承诺如同刚烧红的煤炭贴在他脸皮上炙烤着。

他的魂好似被抽走了，踩着胶鞋行尸走肉般一步一步从桥口往家走，那条走了几十年的路如今却显得格外漫长，每一步都像是走上刑场一般是对他的审判。路再长终究有尽头，他还是走到了家，看到了坐在屋檐下的妻子，说出了实情。

在孩子母亲的一声声哭泣声中他再次重重跪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面前哭到几乎昏厥的女人，山一般的责任压在他的身上，不能倒下，这个家还要撑下去，周保国狠狠抽自己一个响亮的嘴巴，又抽一个！一股来自苍茫土地厚实的蛮劲涌遍每一根血管，冲上他的大脑，“对不起，燕兰。”

“儿啊，儿啊。”周保国耳畔响起自己母亲的声音，“回去再睡，你看前面，前面就到家了……”那是小时候，母亲背着打瞌睡的他往家走时对他说的话。

“妈。”

“保国呀，你辛苦啦，妈走得太早了，让你吃这么多苦。”

“妈。”

“没人怪你，你尽力了，我的儿，妈妈都看见了，再坚持下，看前面，前面就到了……”

周保国恍惚间回过神，看着面前的吴燕兰，她伸出手触摸着周保国粗糙的脸庞，安抚着这个顽强的身躯，“不是你的错，保国，不是你的错。”话语间，又止不住地落泪。

“这个家有我撑着，燕兰，有我在，你放心把肩膀交给我，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倒下的。”周保国握紧拳头，直挺挺地昂着头颅，随后又松开手掌，用两只满是老茧的手把孩子和妻子搂在怀里，“会好的，燕兰。”

四年后……

无数个日夜终究平复了所有悲伤的情绪，周保国一家回到了正轨，每日男人耕做，女人守家护孩子，一切都似乎和最初一样安稳。

孩子这时候已经十岁，虽然木楞但依旧喜欢时不时蹒跚地走出家门到处闲逛，起初燕兰总会跟着，但他每次都能自己走回家，于是也就放心了，而且村里大人也都会帮忙看着。

但小孩不会，小孩们都喜欢戏弄这个傻乎乎的人，这是少有的能被任何人欺负的人，似乎不欺负他就会被默认成为食物链最底端的角色，被其他人嫌弃。

那天他挪动着躯体，正好走进了孩子群里面，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千奇百怪的娱乐活动——有新乐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