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客人（1 / 1）

当夏希浩到家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666街上只能买到了一部分物资，还有其他的商品需要到别的地方去进行“采购”，而对象也大多跟黑药店老板戴恩一样游走在灰色地带、在合法与非法之间反复横跳但是背后的存在并不是多强或者对于夏希浩本人没有什么威胁，所以他才能较为轻易地以较为优惠的价格弄到那些成色跟正品不相上下或是稍差些的物资，小到武器弹药大到军用物资无所不包。总体而言还算顺利，不过其中也发生了一些偏差。

比如在枪店里选购时突然发现拿到的装备以次充好，甚至有部分中还动了手脚一旦使用轻则手脚致残重则危及生命，然后店主提前发难，招来的几个雇佣兵将他团团围住并拿枪指着他的脑袋，然后开始商议是把他卖给清道夫还是卖给血肉技师。

或者在某家表面上是经营合成食品实际上从城外走私新鲜肉类的店铺里准备拿走提前订好的牛肉时突然遇到帮派寻衅事件，一些缺钱花的壮汉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揪着店主的衣襟斥责他卖假肉给他们还害得他们跑肚窜稀，要求赔偿云云，而被胁迫的店主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哀求他的帮助。

亦或者是在上门拜访前发现不对劲，一番侦查后发现黑店被不怀好意的条子给盯上了，只好偷偷潜入进去在破除了道道机关后跟躲在里面瑟瑟发抖的黑商透透气，这才知道这小子犯浑惊动了公司这才引来了收到贿赂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lmpd，结果被团团围住前途未卜。

这些突发事件在夏希浩看来稀松平常，如果说全程平淡无奇无事发生那才值得怀疑，弥漫着硝烟味的空气、骂骂咧咧舞动弄枪的混混和被破坏的店铺和商品，这才是自由城的日常，混乱、背叛和罪恶是这座城市永不变化的旋律，而土生土长的他当然知道应该怎么做。所以他三下五除二解决了自以为是的雇佣兵，在教训了不长眼的老板并将他的宝贝洗劫一空还不忘贴心地拉上闸门遮住里面的一地狼藉然后挂上“close”；无可奈何地接受了店主的哀求（降价而且这家质量还行至少吃到现在还没犯病后给了那些帮派混混一个深刻的教训之后还得清理现场免得夜长梦多；带着走不动道的黑商小心翼翼地摆脱了lmpd的追踪顺便拿走了自己该拿的部分。不过这都只是小插曲，大多数店主还算是谨慎小心，对于他的需求还算通情达理，即使有些人并不情愿但经过一番与之前相似的威逼利诱和讨价还价后最后还是能打成目的。就这样花费了半天时间他总算是将手头需要的东西都给凑齐。

有些东西比较敏感所以还得存在别的地方。结束采购后他又马不停蹄地绕了个大圈，确认无人追踪后驱车来到了城市中一个僻静的角落。所有有了一定水平的雇佣兵都知道安全屋的重要性，而属于他的这座与其说是一间屋子不如说一个夹层，之前的主人不知所踪但是手法却十分高超，通过障眼法让其巧妙地隐藏在了两座房子的夹缝之中，不借助设备常人根本无法意识到此处的存在，就算是他也是在无意中借助能力才发现了这里，之后又经过了一系列的改造，包括涂上消温涂漆、修改了水电设施使其与公共管道连接、对信号发送器进行加密处理等等，这之后他才将这里当成了他的安全屋。夏希浩对屋内的物资进行了补充，如罐头、瓶装水、备用零件、医疗包和枪械弹药等，然后将一些敏感物放置在此处后才离开了此地。

忙完这一切后已经日落西头了，夏希浩这才走在了回家的路上。在《檀香山和约》和公司战争爆发后，基本上所有的华裔公民都迁移到了设立在西海岸各个城市中的特区，接受来自于太平洋商务集团和其背后的庞然大物所提供的保护，而他也不例外。在穿过了大半个城市后他到达了自由城的西部，在这里一道长墙成为了分割特区和城区的分界线，里面是一片祥和、安居乐业，外面是兵荒马乱、混乱无序，而在他经过时这种感受更为深刻。

夏希浩走的路需要穿过新大和区，由于基础设施破旧、警力鞭长莫及和刻意放纵以及帮派势力过强等原因，这里成为了自由城中又一个法外之地。尽管太阳刚刚下山，但是这里的夜总会、酒吧和其他跟服务行业有关的产业店铺就已经早早开门了，灯红酒绿之下穿着大胆暴露的陪酒女们手中夹着香烟，对着周围的路人眉目传情，时不时有人找到目标当即就是左拥右抱，一阵甜言蜜语和半推半就之中又一个猎物被拉入了魔窟，至于最后是否能安然无恙地出来就不得而知了；梳着非主流发型的年轻人们三五成群地聚集在街上巡视，裸露出来的皮肤上绘制着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纹身，统治这片区域的帮派落樱会是几个日裔帮派之一，以悍不畏死和出手狠辣而著名，他们的成员大都青睐于各种冷兵器，就好像街头的这些人，手中提着水管、棍棒和其他明显改装过的兵器，还有少数人腰间配着长刀，一言不合他们就会抽刀而出将人一刀两断。夏希浩跟这些家伙打过交道，面对来自于街上的敌意目光视若无睹，在他看来这些家伙除了好勇斗狠外一无是处，说的难听点就是群满脑子肌肉的二愣子，根本不足为惧。除了花枝招展的女郎和杀马特的落樱会成员外，此地更多的居民则显得无精打采，他们的容身地可能就是个破破烂烂的棚子，不知多少人挤在大楼之间的缝隙中挣扎度日；除了那些帮派的产业外其他的建筑物都显得破旧不堪，生锈发黄的管道摇摇晃晃地挂在满是污迹的墙面上随时有可能落下；不知道有没有清洗过的街道上随处可见蓬头垢面的流浪汉，在堆积成山的垃圾中翻找着一点维生的物资，运气好的话可能会捡到丢弃不用的黑ved（x虚拟体验装置，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娱乐手段，尽管这种丢弃的ved中往往存在病毒和其他问题，很容易将使用者的脑袋烧焦但他们还是乐此不疲。

居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来自于岛国的移民，他们因为灾难和战争背井离乡来到此，还有人是因为对泛亚联盟不满或是因为新的秩序利益受损而携款逃到此地，而后者则成为了这里的帮派头目最次也是中间阶层，而那些难民则沦落为了社会的最底层。整个街区实际上都围绕着帮派而运行，生活在这里的人要么为帮派提供服务要么干脆就是其中的一员。底层的居民要想出人头地、寻找一条活路就只能投奔帮派，拿着自己捡来的武器为那些满肚肥肠的大哥拼死拼活来谋取生计，而那些不想或者无法加入帮派的人则更惨，贪婪的头目们会榨干他们的每一分价值，活着就是一群惶惶终日的工具人，死了尸体也要拿去卖钱，成为器官买卖和生物实验所需要的商品，再不济也会运往城外，最后是成为饲料还是合成淀粉也就不得而知了。城市的掌权者们对于这里也是漠不关心甚至视而不见，在他们眼里这些移民不过是客居此地的难民，他们的价值可能还不如他们工厂中的机器设备，而他们的放纵又进一步助长了帮派的气焰，最后让这里成为了活生生的地狱。

夏希浩同情这些人但是无能为力。自由城从来不讲温情，爬上高位的人一个比一个冷酷无情，而那些心里还有着正义和公道的人，他们的尸体可能已经被浇上了水泥，沉在了某处海底被人们渐渐遗忘，因此所有人都只能在这个泥潭中越陷越深直至没过头顶。

但是也有地方是例外的。数座相同结构的大桥和长墙一起将特区跟外界分离开来，而新大和区的尽头就有一座。当夏希浩靠近时，便被荷枪实弹、浑身包裹在外骨骼和动力装甲中的保卫队队员给拦下了，这些沉默的士兵在扫描确认过他的身份后才予以放行。在跨过大桥后还要经过俩道关卡，每一道都有专人守护，只有在经过三道关卡认证无误后才能进入特区，守备不可谓不森严，但也正因为如此特区才成为了这座城市中的世外桃源，即使是那些富豪居住的、同样有专人看守的望海区、橡树林区也比不上这里。

进入特区之后更能体验到这一点。跟外界的杂乱无章、混乱无序不同，特区中的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细致入微的城市规划将这里的一切划分得整整齐齐，丝毫没有外界那般凌乱；整洁的街道上看不到其他地区随处可见的暴力事件，也看不到露宿街头的流浪汉和耀武扬威的混混，行人们都是衣着得体，行动从容，显得十分轻松；街道周围的店铺也是生意兴隆，很多还是外界想都不敢想的无人经营，也没有人会进行犯罪。这里是城市里的仅存的乐土，华裔们在这里安居乐业，自由地选择自己的人生，而不需要去担心是否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不需要为了生存去好勇斗狠，自由城的掌控者们跟管理此地的太商管理层形成了鲜明对比，从某种角度来看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在回家前夏希浩先前往熟悉的商店购买日用品和食物，在特区这些物资不但质量更优而且售价也更为低廉，这里的商贩也都认识他，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他们大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见到夏希浩后免不了一阵絮絮叨叨，而他也是一边挑选商品一边耐心地听着他们讲述这里的近况和关心的话语，这是他在这个冰冷的城市为数不多能够感受到温暖的时候。

很快该买的东西都买完了，在与老人们一一道别后夏希浩才走上路回家的道路。跟其他所有的华裔一样他在这里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小房子，坐落在住宅区的角落里，房子不大但足以容纳他和比尔二人一起生活。比尔是一名退役的老兵，参加过多次战争，在最后一战中作为国际斗士参与其中并为自己赢得了入住特区的资格，不知何时起他便被比尔收养住在了一起，在这之前的记忆都是模糊不清按照比尔的说法他应该是受过什么刺激导致失忆，之后会慢慢好起来，不过他本人倒是不怎么在意。他的养父曾经是个随和的人，尽管因为战争的原因有些时候显得暴躁而又粗鲁，但是对他还是视如己出，跟周围的邻居也都打成了一片，并通过一手不错的手艺再加上退役后的微薄补助让他俩过上了还算不赖的生活，直到那一天诊断结果的到来，这才改变了一切。

在回家的路上他不知道是第几次陷入同样的思考，如果说比尔没有被诊断出这种病的话，他是否会走上现在这条道路了？表面上按部就班，读书升学，背地里枪林弹雨，杀人如麻，靠着浸满了鲜血的佣金维持生计，购买药物来抑制比尔的病情。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现实就是如此残酷，他只能一手拿枪一手拿笔在这个充满恶意的城市中披荆斩棘，顽强地生存下去，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别无选择，摧残比尔身体可不只是那不治之症啊。

他摇了摇头，扫清了脑海中多余的想法。尽管比尔一开始是反对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渐渐默许了他的行为，但是那失望而又担忧的眼神却始终无法让他忘怀。现在的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当夏希浩满怀心事地拐过最后一个弯时，他突然愣住了，一辆古朴的黑色小轿车就停在他家门口，有客人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