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规矩（1 / 2）

这是布里艾伦十九年来，第一次这样厌恶自己，准确地来说，是厌恶自己的出生，她多么希望自己能有一点，哪怕只有一次那一丁点的力量来拯救自己心头所爱之物。可现在的她，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全，泪水再一次决堤。

布里艾伦不是一个软弱的女孩，至少和同龄人比起来，她算得上是坚强的那一个。父亲在她十二岁时便立下了豪言壮志去往脊上做起酒贩生意，再也没有回来，害得母亲在那年的寒冬生了场大病，转而让邻家在海外求学归来的新贵族给钻了空子，转嫁后也搬去脊上生活了。

没有钱的格林一家无疑是悲哀的，老扬尼把一切的希望都留给了自己当时还在襁褓里的三外孙——法雷，这个家中唯一能够在脊上混出名堂的男人。然而他成长得是那样慢，时间又过得那样快，快到这个十二岁的小女孩不得不负担起家里人的生活，快到这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转眼就变成了还取钱财的“交易品”。

布里艾伦憎恨命运的不公，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绝望与苦闷。乔雷尔这个混蛋的话仍然萦绕在耳边，他的脚步声从广播里传来，渐渐弱下去，又在布里艾伦的耳中渐渐清晰起来。

布里艾伦低着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干裂的皮肤上划出一道明亮的水弧线，最后稳稳地挂在了布里艾伦的下巴上，形成一个晶莹的水珠，接着“啪！”得一声，被自下而上袭来的手打碎了。遒劲有力的食指和拇指紧紧地捏住了布里艾伦的下巴，乔雷尔轻轻地摇动两下小臂，布里艾伦惊恐的脸便在他的操控下左摇右晃起来，他细细地打量着这张青春稚嫩的脸，乔雷尔的眼睛逐渐眯成一条线，那黑色的缝，好似峡谷和深渊，里面暗潮涌动，杀机四伏。

“我亲爱的布里艾伦小姐，你可真是漂亮，真是这里最漂亮的一个。”响起的声音十分温柔，但在周遭寂静的衬托下，却显得分外刺耳。布里艾伦的下巴隐隐作痛，生理上的排斥让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了甩头后退的动作，她阴郁含泪的眼眶，此刻却又燃起了一种莫名的火焰，眉间的空间霎时间被压缩，纤细绵长的眉尾上挑，像极了一只愤怒羊羔的小角。她死死地盯着乔雷尔这张伪善的脸，好似下一秒就要撕裂它一般。乔雷尔猛地发出一声大笑，处于紧张情绪下的布里艾伦也被吓了一跳，眉头上的神经止不住地跳动起来。

乔雷尔收回了前倾的身体，先前温顺柔和的脸色一瞬间便乌云密布。他仰起下巴用一种极其微小的声音说道：“可这一切都建立在你守规矩的情况下。”规矩这个词对布里艾伦来说并不陌生，她听外祖父说过，也听自称福妈的人说过，好似脊上的人总是爱立这样那样的规矩，但此刻这两个字从乔雷尔这家伙口中说出，就像一座无形的大山，从天而降压在了这个少女纤弱的脊背上，布里艾伦心里清楚乔雷尔想表达的意思，但她的手还是颤抖了，她吃力地抓住手中的工具包，等待着确认他的下一句。

“你若是想离开”，乔雷尔停顿了，他的身体再次前倾，一张脸瞬间被放大，每个五官都变得扭曲狰狞，一双狭长的眼睛瞪得极大，他缓缓张嘴，词语从牙缝中一颗一颗地跳出来，“那我可不会管，这美丽的东西它有多美了，布里艾伦小姐。”说着，乔雷尔用脸贴着布里艾伦的耳朵，擦肩离开了。

被恐惧浸透全身的布里艾伦再也站不稳脚了，她双腿一软，踉跄了几步，被身旁的淡黄色蓬裙女人接住了。布里艾伦虽然身材纤瘦，但骨架大于很多同龄女子，足足有五点七英尺高。身旁的女人也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以作缓冲。她静静地注视着布里艾伦，抽出一只手来为她擦拭额头上的冷汗，她的手是干活的手，生满了粗糙的老茧。

“姑娘，路途颠簸，你一定是累了，我想……我想先扶你去休息吧。”女人略有些犹豫地安慰到。“……”布里艾伦侧过脸来，抬眼看了看女人。

“我叫米勒·卡拉，住在你的隔壁床，如果你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问我。”卡拉是一个温柔的女孩，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她看上去和布里艾伦年龄相仿，只不过多了些生活磨砺的印记。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布里艾伦，刚刚的那一幕她是有目共睹的，乔雷尔这个混蛋没少做过这样的事，每每骗来一个年轻的女孩，他都要这样发一次疯，他的神经质让所有人都提心吊胆，毕竟她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交易品”，是被时代所摒弃的不幸儿。

卡拉在成熟这一点上要多过布里艾伦不少，在这里她也算得上是一个“前辈”。“那个……就扶到这里吧。”布里艾伦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着，无神的双眼看向走廊的尽头。“我现在还不想回去，谢谢你了。”她努力撑开耷拉着的眼皮，转头看向卡拉。卡拉清楚这位新人的心情，便没多嘴，点点头便松开了左手，“你不要走得太远！这里的路很绕！”卡拉伸长了脖子补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