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莽撞人”横空出世 风雪夜终归竹园(1 / 2)
甘州,自丝绸之路以来便是商贾重镇和咽喉要道,所处之地地势平坦开阔,雪山、草原、碧水、沙漠色彩斑斓,既有南国风韵,又有塞上风情,熙攘热闹之景实为常见,古人有诗赞曰:塞上风情南国韵,一曲《秦汉》传中原。不望祁连山上雪,错把甘州作江南。
大漠镖局,便位于这熙攘繁华的甘州之地。江湖人士大都知晓,这大漠镖局看似与那押镖送银的镖局一般无二,但其背后却是那臭名昭著的九幽门为其撑腰,大漠镖局也正是凭借这一点,无视国法人伦,强取豪夺无恶不作,当地百姓旦敢有半点不从者,被杀身死也算干脆,大多数人皆是生不如死,故而人人畏之如虎狼,就连那甘州衙门口,也都是看他们的眼色,从不敢多言。故而此地虽然表面上人来人往,极尽繁华,背地里却是乱如团麻。
这一日,名叫甘泉的小酒馆内,一名表面看上去五大三粗的青年汉子,正在埋头仔细擦拭着被刚刚离去的几位客人折腾的乱七八糟的桌子,极其认真。此时,一个身穿淡绿色衣裙的女子,手里端着一盘酒肉,正向一桌看似已经非常饥渴难耐的客人那桌走去,其中一个汉子稍一回头,正好瞥见徐步走来的女子,只见他嘴里念念有词道:“终于是来了,快要饿死老子了,要在迟来一步,饿坏了,你可得陪我哦”说话间,一双稍有斜视的双眼,透出一种莫名的邪光。女子却不在意这些,似乎并没有看到此种神情一般,只径自走到桌前,将盘内的酒肉一一放在桌上,然后面带笑意的说了声:“请几位慢用,慢待之处还望多加见谅”说完之后,便转身一步步的往柜台走去了。
此女姓柯,名叫柯丹尔,只因天生貌美,近年来邻里熟客都戏称其为柯牡丹,久而久之,便都传开了去,凡是往来甘州的四方客商,大都知晓城内有位美貌的女子,名叫柯牡丹。而那位刚刚收拾完一张桌子的青年汉子,生性敦厚,憨态可掬,正是柯牡丹的弟弟柯子魁,是女子的爹爹打小在山内一荒庙旁边捡回来的,老人家心地良善,心想着正好让他和自己的女儿作伴,也算是膝下儿女双全了,再加上那个不大不小的酒馆,一家人也都乐在其中。可是好景不长,老人的妻子曾氏,突然染疾在身,还不待四处奔波求医,便已撒手人寰,离家人而去。老者痛彻心扉而一时气结,半年之后便也郁郁而终,自此家中只剩下年芳一十九岁的女儿和那十六岁的弟弟,幸好姐弟都很懂事,硬生生扛起了酒馆的生意,从一开始的羞涩慌乱,到现在的大方老成,这四五年的光景,让得这个酒馆客人不断、生意兴隆,加上岁月的雕琢,女子也是越发出落得楚楚动人,因此柯牡丹的甘泉酒馆,在甘州也算是有些名头了。
傍晚时分,一行身穿青衫却遮不住一身蛮野气息的中年人,大约六七个,一头扎进酒馆。此时的酒馆内早已是人满为患,众人都是忙碌了一天,想着趁着这会空闲正好去酒馆里坐坐,吃点肉,喝点酒,以便洗去这一天的疲惫。其实最重要的一点,是能看见那位一颦一笑之间让人心醉的女子,大家都明白,只是彼此心照不宣而已。人声喧哗的酒馆内,这一行人的突然出现,霎时间在座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各自埋头假装在吃着东西,可那拿起筷子悬在空中颤颤巍巍的手,表明了他们心中的怯意。来到临窗的两张桌子前,几个人没有言语,只是横眉怒目间,这两张桌子原本的客人,都不约而同的起身离开了去,说离开是好听点,其实说逃离更为贴切。几人坐下之后,将佩刀拍在桌上,其中一人环视了一周后,对着那站在柜台边上的女子喝声道:“柯妹妹,老样子,给爷们切牛肉、上甘泉。”不等女子答应,他又出言道:“爷们今日不痛快,少时你便陪着喝几杯吧”说话间,又是那种女子早已见惯了的神色,毫不掩饰。
“您稍坐片刻,我这就去安排酒食”女子不慌不忙的答应道,其内心却莫名的生出一丝不好的感觉,心里稍有思忖:莫非今日会出什么意外?想归想,不过该做的事还是得做。不一会,两盘分别装有大概五六斤的牛肉和两坛子甘泉美酒,分别由柯子魁和女子给两桌的中年人端了过去,柯子魁自然是给刚才喊喝的男子那桌,等放下酒肉之后,那男子看了柯子魁一眼,嘴中吐出两个字“废物!”柯子魁也似没有听见,憨憨一笑,拿着空盘子走向柜台。
“啊”女子的叫声突然传出,柯子魁扭头看去,原是放好酒肉的姐姐,准备转身离去时,被其中另一男子伸脚绊了一下,女子没有留神,惊呼间差点摔倒。适才那位喊喝的男子,身形一动,伸出右臂,径直朝着女子的柳腰抱了过去,强有力的臂膀将女子直接拉入怀中,匆忙间,女子趁他松手之际,挣扎着准备脱离他的臂膀,可哪有那么容易。只见男子露出几分得意而又贪婪的神情,对着怀中的玉人说道:“有我刘大有在,绝不会让妹妹受到一丝伤害!”接下来就是那两桌一同而来的汉子们齐声的哈哈大笑,这位自称刘大有的家伙,更是洋洋自得,不觉间手臂用力,抱得更紧了。
“多谢兄长伸手扶助,店内人多,还请放手!”女子明显有了些许嗔怒,不过还是尽力压制内心的火气,对着刘大有言语相告。
“既要谢我,可不能几句话就把哥哥打发了,依我看,妹妹不如就此挨着哥哥坐下一起喝两杯,也算是你真的谢过我了,不知妹妹意下如何?”话音落下,不由分说,刘大有单臂用力,把女子抱了起来,他径直坐下来后直接把女子顺手放在了他的腿上,这些动作都在一瞬间完成,惹得那些同来的人又是一阵大笑。
女子终于是不在掩饰内心的不悦,她看准时机,猛然用力,竟然一时间挣脱了男子的束缚站了起来,只见她脸颊通红,两眼圆睁,怒气冲冲的对着刘大有言道:“请你们收敛一些,莫要再这般放肆,不然…!”女子话未说完,反应过来的男子终于不再掩饰他一身的痞性,再次一把将女子扯进怀中,浑然不顾那一桌刚端上来的酒肉,他横眉冷目,单臂夹着女子就往门外走去。正这时,一道不算雄浑的声音却很清楚的在酒馆内响起:“且慢!”刘大有瞬间一愣,循声扭头看去,只见旁边隔着一张桌子的食客之中,一个面貌清秀,身穿灰色衣衫的男子站了起来,再看此人,生的剑眉朗目,鼻直口方,身高八尺,身上衣衫虽然明显有几处补丁,但却非常干净。看清此人后,本就不痛快的刘大有更是有一股无名之火瞬间填满心头,只见他左手指着那男子,怒声呵斥道“哪里钻出来的臭虫,也敢对爷大呼小叫!你是活腻歪了不成?”那灰衣男子面色平静中也透出三分怒意,他移步直接挡在了刘大有的面前,轻声说了句:“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你还这般肆意而为,简直不知羞耻,难道就不怕王法吗?”话一出口,没想到刘大有不怒反笑,回了他一句:“王法?哈哈,你小子莫不是喝多了泔水?谁人不知,在这甘州城内,我刘大有就是王法!”说完,他没在理会灰衣男子,依旧单臂夹着女子往外走去。可是挡在他面前的灰衣男子,却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刘大有这下可不干了,他猛然伸出左手,直接掐向灰衣男子的脖颈,没想到灰衣男子右臂轻抬,将他伸来的左臂弹了开去。“呦,没看出来,你小子竟然也是个练家子!好,老子今天就陪你玩玩…”说话间,他转身示意,一同进来的几人立马上得前来。只听刘大有开口道:“你们先看好她,我自收拾收拾这个不长眼的东西。”说完,将女子一把甩给后边几人,他紧了紧袖口,突然毫无征兆的朝着面前之人发起攻势。俗话说“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且说刘大有,混蛋归混蛋,手底下真有功夫,灰衣男子刚开始一招一式也打得个旗鼓相当,可是渐渐到了后边,就感觉越来越跟不上对方的招数,但已然出手,就没有什么后路可退,因此灰衣男子也是紧咬牙关,全神贯注的破解着对方的攻势。大约三十个照面,灰衣男子被刘大有一个蛤蟆蹬腿,双脚结结实实的蹬在了灰衣男子的胸前,势大力沉的一招,再看他整个人身形飞出,重重的跌落在对着门口的那张木桌上,木桌瞬间崩碎,直到身体碰着墙面,这才停了下来,灰衣男子嘴角血流不止,那原本就不怎么结实的衣衫此时更是破烂不堪,好在整个人的神志还算清醒,他一手撑地,另一手抚在胸前,全然不顾身上的伤势,朝着刘大有不甘而又无奈的嘶喊着:“刘大有,你多行不义,必不得好死!”一时间所有的愤怒都毫无保留的宣泄出来。望着躺在地上的男子,刘大有转身猛然抽出同行一人手中的鬼头大刀,丝毫没有停滞,一股刀锋瞬间从男子脖颈处一扫而过,再转身将刀归入刀鞘,伸手拉过那个女子,头也不回的往酒馆外边大踏步的走去墙边那位灰衣男子的头颅,被门外突然来的一阵劲风吹落在地,酒馆里的食客们四散奔逃,慌忙间没有人注意到那个从始至终都没怎么吭气的憨态弟弟,那个终于不再掩饰两眼杀意的柯子魁,但是此刻,他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看着刘大有硬生生将姐姐扔上马背,绝尘而去,他紧握双拳,一闪身进了屋里。
翌日清晨,甘州城外的小道上,两匹骏马疾驰而过,马上之人正是那昨夜被刘大有强行抢走的女子柯丹尔,另一人自不必说,柯丹尔的弟弟柯子魁!两人此时一前一后催马往南而去,只留下两道尘烟往甘州城的方向飘散着。
甘州城大漠镖局内,此时正有许多百姓客商挤在门口,都跳着脚往里边看着那躺了一地横七竖八的尸身,院内有两队衙役持刀警戒,另有三五人似仵作一般来回翻看着那些尸身上的伤痕,令得他们诧异的是,所有人的伤处如出一辙,全是被棍棒之类的武器击在额前一招毙命,伤处却看似并不足以致命,应该是江湖高手所为,以内里摧毁他们体内气机,故而会有如此异像。所有人都在看着,一时间消息漫天飞散,城里百姓乐在心里,不过倒还不敢奔走庆祝,衙门老爷也是背地里松了口气,多年来的压迫今天也算是能缓和一下了,于是找来主事先生和两个衙役领班,四个人在一起讨论半天,最后由老爷拍板定案:大漠镖局常走江湖,无奈得罪高人,以致其前来寻仇,一夜屠尽镖局内七十三人,无一活口。对于此案,本州衙上下齐心,当竭力侦破。若有百姓商贾知情者,望前来衙门汇报,一旦属实必有重谢!告示一经发出,城中所有人无不暗中窃喜,日后自不必说,于官府而言也是不了了之了。
时值冬日,江南的天气还不算清冷,但今日傍晚时分,却风云突变,一时间大风骤起,还夹杂着一星半点的雪花冷飕飕直扑人的面门。孤峰山脚下,一行人撩起披风掩面而行,其中一青年男子嘴里喃喃有词道:“什么鬼天气,刚才还好好的,这会抽什么风,看来到得竹园也得半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