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虚渺鉴境”(下)(1 / 2)
周末的晚上,仕言开完会后直接将车停在办公楼的地下车库,他从后备箱拎出两个大口袋直接坐电梯来到位于88层的公司。
虽说是周末的晚上,办公室里仍然灯火通明,有不少人在加班,大家都在各自忙碌,会议室也有人在和大洋彼岸的合作方召开视频会议。虽说这不是常态,但每当公司有国际项目的时候都是如此,由于时差的原因,公司这帮小伙伴们自觉“白加黑”、连轴转,这种自虐工作方式和惊人的工作效率把老外震得一愣愣的。
仕言从来没要求大家加班,甚至公司连一个像样的员工管理规定都没有,这里所有的员工都需要他面试通过,他非常清楚自己需要什么样的小伙伴。他把员工统称之为--事业上的小伙伴。这可不是说着玩,而是真这么干。收入比同行业平均高3%,各项福利待遇从优,三餐免费,加班还有夜宵。在新地标的办公室上班,交通便利,顶级办公环境和装修等等,这让每一位小伙伴都有天然的荣誉感和强烈归属感。
所以,当仕言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迅速引起了大家的围观。“本人亲自料理,独门绝技概不外传。”看着小伙伴们一抢而光,仕言不忘叮嘱:“今天周末,吃完赶紧回家休息!”
老板给员工做夜宵?花钱买不好吗?最贵的那种。
其实,仕言根本不用买,因为他在京城有几家高级餐厅,一个电话送餐上门全部搞定。但每逢重要日子或关口的时候,仕言还是要亲自下厨,这即是一种仪式也是一种心念。所以,公司内部一直流传着“仕言便当”的美味传说。最早加入仕言团队的小伙伴运气好的已经吃过几次“仕言便当”,也有不少人一次没吃过。
回到自己办公室的仕言信步来到玻璃幕墙前,俯视着灯火阑珊的bj核心区。他一个人的时候喜欢从这个角度打量脚下的城市和楼群,这不是追求什么上帝视角,而是在这个时候他会更清楚、更清醒地认识面前的世界和定位这个世界中的自己。
“我们能看到的,时间往往主宰一切,我们看不到的,时间被一切主宰。”仕言清楚地记得,当他面对面对贺蓝一个字、一个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贺蓝瞪圆的双眼和无比惊诧的神情。
那是在艰苦的康复训练进行了一个多月后的一个早上,贺蓝像往常一样从租房的住处送贺信去康复中心训练。贺蓝在bj的住房早在移民时卖了。虽然贺信的房子自家里出事后一直空着,但贺蓝没想住进去。贺信回来处理家人后事的那几天一直住在宾馆,他根本无法面对自己曾经的“家”已经成为一处空荡荡的房子。所以,贺蓝宁愿在康复中心十几公里外的小区租了一间两居室。之所以说艰苦,是因为在康复初期,贺信的生活不能自理,贺蓝最初从家政公司雇了一名保姆,除了照顾贺信的饮食起居外,还要帮着每天帮着贺蓝把贺信架到轮椅上从电梯下楼再给架到出租车上,康复回来时也是如此。可没干几天保姆就跑了,不辞而别。贺蓝这个气,后来一想,或者是贺信的样子把人吓跑的?贺蓝没办法只有求助医院的王姨给介绍一个靠谱的保姆过来,加多少钱都行。结果王姨自己来了,她找个老乡在医院帮自己盯夜班。
就这样,每天一大早王姨帮着贺蓝把贺信架到轮椅上送上车,她回医院盯白班,中午饭贺蓝他们在康复中心解决,下午4点多回住处时,王姨提前回来接他们上楼做好饭,晚上住下照顾贺信,每周只休息一天。就这样持续近一个月后,王姨没啥事,贺蓝差点崩溃!
看着贺信进展缓慢,贺蓝表面上没事,可心急如焚。当她意识到贺信的康复过程将是一个漫长的、可能会持续终身的时候,她开始感到一丝绝望甚至是恐惧。王姨早就看出了贺蓝的顾虑。王姨虽然学历不高初中毕业就进城打工了,在社会上尤其在医院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生离死别的事见得太多了,她自有一套自己的人生哲学。
“你兄弟一定会没事的!”王姨开导贺蓝说,贺信虽然出现了脑出血等症状,但并没有脑损伤脑瘤啥的,他的病根儿在心里,是心病。“按我们老家的话,他就是心给蒙住了,你相信我,你只要陪着他多和他聊天,说不定哪天他的心一打开就啥事没有了!”贺蓝突然发现,什么专家、教授的各种医学术语都没王姨的大白话管用,关键是自己真信她说的!身边的王姨简直就是阿里巴巴的宝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拿出一件稀奇古怪的宝贝让人眼前一亮。
贺信似乎听见了王姨的话一般,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的身体机能、语言能力都开始有了较大的提升,甚至能独立连续行走十几步了。看着贺信蹒跚学步的背影,贺蓝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天早上,贺蓝像往常一样做好早饭叫贺信起床。自从贺信能拄拐行走后,王姨就不再留下过夜,而是每天下午过来做好饭等姐弟两人回家吃饭。做早饭的艰巨任务就落在了贺蓝的头上。贺蓝自打移民后做早饭这事就被老公承包了,而且西式早餐十分简单、快捷,煎蛋、牛奶麦片搞定。可贺信偏偏不吃西餐这一套,这让贺蓝十分恼火和无奈,所以早上起来还要出去买豆腐脑、油条或者自己熬粥、煮面条汤,每天早上跟打仗似的。
一走进贺信的房间,贺蓝发现窗帘拉开了,贺信已经穿好衣服安静地坐在床上正看着斜射进来的阳光发怔。“又进步了!”贺蓝心头一喜叫贺信赶紧洗漱准备吃早饭。“姐…”就在贺蓝转身想要去厨房的时候,贺信轻声叫住了她。贺蓝一下子愣住了,因为她都快忘了上一次听到贺信这样叫自己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她甚至一度以为这辈子都听不到这样熟悉的声音了。经过近两个月的康复训练,贺信虽然恢复了部分语言功能,但只能说些短言短句,而且咬字和语音、语调跟此前完全不同。
“姐,你辛苦了!”贺信慢慢从床上站起转过身来,缓慢而有力地走到贺蓝身前,把浑身颤抖的贺蓝轻轻搂住。
在去往看康复中心的车上,贺蓝不止一次地猛掐自己的胳膊和大腿,她真怕这只是自己的一场梦而已。可当她看到坐在身旁的贺信淡定的神情以及不时投向自己温暖的目光时,她惊慌不定的内心开始安静下来。真让王姨说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