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永夜之地（1 / 2）

李一武从来没有做过马车，更别提如此豪华的马车，舒适的布艺座椅和雅致的浮雕都没能引起他的注意，因为他的心情十分复杂。他以为自己已经把木木这个可怜的木灵人当家人了，以为自己能抵挡住金钱的诱惑，但真当沉甸甸的金币变得触手可及时，他却几乎没有犹豫地出卖了木木与自己许下的诺言。

凯·文西坐在他对面双手交叉抱怀并且紧闭着双眼，一路上一言不发，即便马车偶遇颠簸他也是如此，李一武甚至无法分辨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而邓昌就坐在自己的旁边，他一直心事重重地看着窗外。

“你从小就在孟部国长大？”凯·文西突然问道，他仍然闭着眼睛。按理说，他完全可以把这样的事情交给手下办就好，但当他从李一武口中的得知那小木灵人已经可以使用魔法的时候，凯·文西来了些许兴趣，决定亲自前往。李一武自然也警告过凯·文西，那木灵人有不容小觑的魔法能力，并告诉了凯·文西他的亲身经历，当然，经历中有些夸大其词的成分。这让凯·文西多少开始有些忌惮，放弃了直接绑架木灵人的计划，最终他和李一武商量出一个相对温和的策略。最让凯·文西感到不快的是，这个策略虽然看上去万无一失，但要花上他几天的时间。李一武只能一再强调，在未知的魔法力量面前，多花几天时间也是值得的。一旦木灵人与铸铁王国王子建立了友谊，这事就能完美的落幕。

“不，我出生在万朝国的龙息城。”来孟部国的这几年，李一武很少给别人说过自己来自龙息城。但这次，也许是不想让这西方富商凯·文西把自己当成乡巴佬，他如此脱口而出。

凯·文西发出一声很浅的哼声，拨弄了下戴在左手食指上的蓝宝石戒指，然后略带轻蔑地说：“龙息城，别告诉我像你这样的人也会和皇亲国戚有些关系。”

“不管你信不信，我父母都是永夜之地的守备官，在三年前白衫之乱的那个晚上，我的父母都为守护龙息之地而牺牲。”李一武压低了嗓音，以试图增加自己说话的分量。

“哼，哼哼，”凯·文西摇着头终于睁开了眼睛，不加掩饰的把轻蔑的表情挂在脸上，他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眼李一武，然后再次闭上了眼睛，懒洋洋地说，“随便吧，关于这方面，你说啥我都相信。”

李一武知道自己被看扁，但凯·文西这个西方富商如此的态度比直接与他争辩更让他感到恼火，李一武既没办法得罪眼前这人，也不想就这样被羞辱，更何况这关系到东方联盟与他父母的尊严，于是李一武继续说：“在我父母牺牲之后，皇室给了我一大笔抚恤金，足足有六十枚金币，和一个英雄子女徽章。皇室通知了我在孟部国的叔叔，我的叔叔也立即接我到孟部国的落日镇，也就是我现在住的地方。可还没等我习惯在落日镇的生活，叔叔和婶婶就拿着属于我的钱跑了，听说去西方了。不过还好他们把房子留给了我，还在我的枕头下留了一枚金币。”

李一武说完，不动声色地将挂在脖子里的一枚徽章取了出来，然后将目光挪向了窗外。徽章是银子做得，外面包裹着一层金边，浮雕上展现着象征皇室的龙头，浮雕的手艺很精妙，就连龙的胡须都是如此栩栩如生，这让即便是从未见过英雄子女徽章的人，也不会怀疑这枚徽章的真伪。只是用来挂徽章的金色绸带因为长时间没有清洗，显得有些肮脏。

沉默保持了好一阵子，凯·文西还是那样死气沉沉地闭着眼睛，其间，邓昌清了清嗓子，像是想说些什么，但又放弃了。终于，邓昌把目光转向李一武，说：“你在铁林酒馆有一份很辛苦的工作，可你从未向任何人说过这事，包括你胸前的那枚徽章，按照律法，这明明能让你得到一份更好的工作的。”

“我很尊重父母为我留下的荣誉，但我一般不愿意提及这些事情。”李一武说，他很高兴邓昌能这样问，这让他的心里好受多了。

“离上次在幸运铸铁号相见已经过去了差不多近三个月的时间，那时候的你像个乞丐一样乞讨着，希望我能够买你的木灵人。但当我真正需要木灵人的时候，你又坚持了一个谎言。显然这时候你已经不再是仅仅为了钱了，更有可能是你和你的木灵人已经有了变态的感情，哦，真是难以启齿。但现在，你在重金的面前，又选择了背叛。可怜的人啊，所以说，是我伤害了你那脆弱的自尊心，你才会告诉我这些关于你家族的英雄事迹么？真是令人同情，虽然你带着皇室为你颁发的勋章，但在我的眼里，你仍然是可怜的人。”凯·文西仍旧没有睁开眼，他漫不经心地、有气无力地，一边玩弄着手上的戒指，一边说。

被揭穿的感觉很糟糕，更糟糕的是凯·文西的这种由心而发的轻蔑，他甚至都懒得睁开眼，他甚至都懒得提高嗓门，甚至可以在羞辱人的时候做到如此这般漫不经心。李一武的脸上似乎被不存在的烙铁烫伤，连同五脏六腑都有被灼烧的感觉。他恨不得现在就在这个西方人白嫩的脸上狠狠地来上一拳，但尚存的理智告诉他，千万不能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