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枢密院(1 / 5)
绍熙三年,五月。
临安府。
是个阴天,青灰色长空,云色铅白,这年春日格外寒凉。
温凛在院里四处寻林汝洵。
梨花树下寻得他,他大抵疲倦至极,竟在摇椅上盹着了,梨花碎落在他眉梢,手里还夹着本章奏,面颊泛白,耳梢微红。
温凛念着这些日子他为她和温家的事费尽周折,几近食难下咽寝不成眠,一时愧意更浓,取来鹤氅替他盖在他身上,又俯身探指,仔细扫掉他眉梢的梨花碎。
晨风在他身上裹了一层寒气,她手很暖和,瞧他睫羽轻颤,醒了。
温凛曲身手撑在膝盖上,朝他暖醺醺笑了笑。
林汝洵意识朦胧,目光触视到她,心间一丝喜悦。
那喜悦转瞬而逝。
他一颗心搏动着,伴随沉闷的钝痛,哀焦似秋凛风似潮水灌了满腔。
她遥望梨花如鹅雪,纷纷扬扬。
他直起身子,氅衣落在腿上,深抽了口气,十指捂住双眼,喉结上下滚动,气息颤抖,“上天何必如此为难于我们?”
“几年前,我二叔打掉我朝里所有手足,害死江秋。你搬离官邸,嬴非病逝,我得知姐姐病无可医。朝廷里公事上,夔路策应司一直推不下去,枢密院的人全被换成沈系,弹劾我的劄子在官家面前堆一摞。我求过很多人,把张蘅潇的家底都快送空了,我跪在沈庭简面前求他留我一个差遣,让我把四川筑城令推完,把夔路司推下去。我以为那段时间已是最难的时候了。”
她丹唇微启无言,那时她自他官邸搬出,后来才听说他不好过,那阵子他安神香用得很重。
“现在圣意难猜,你爹要罢相,你哥在牢里生死未卜。他们是良臣,良臣死了,再上来的只会是沈庭简下边那些奸人,十六路哪里会有好日子过。”
“山东军归顺,两淮多了三万兵,解仪庭回朝重新分配山东军,解仪庭还在路上,御史张殊死在两淮。搞不好刚归顺的山东军又要跑了。蒙古人,呵,三省下诏严防蒙古使团细作探听我朝政情,蒙古使团都不用探听,乱字就写在我们每个人脸上。”
“解仪庭,解仪庭很快就会被迫卸任,说不准还会被人扣一个谋反的罪名。”
“党争、报复,竟置于国事之前。”
“现在扯下来孟瑄已经来不及了,沈庭简更是阴凝坚冰。”
“温颐斐和你的事情又都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