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上)文殊院老僧放鹤(1 / 10)
正在藏经阁里里外外打成一团的时候,于院墙一侧站着一个枯瘦的老僧,他手持一串佛珠,双目淡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似不将这些打斗放在心上,但眼光却从不曾离开林风半分,口中念念有词:
“日出乘钓舟,袅袅持钓竿。涉淇傍荷花,骢马闲金鞍。侠客白云中,腰间悬辘轳。出门事嫖姚,为君西击胡。胡兵汉骑相驰逐,转战孤军西海北。百尺旌竿沉黑云,边茄落日不堪闻。”这几句诗似乎用尽了他周身的力气才念出来,手中的佛珠也被不小心掐断,簌簌地掉在地上,而他枯槁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许久之后,老僧才若有若无地叹道:
“公子,这少年难道是你的后世轮回?”
言罢,他却又摇头苦笑:
“我又在想些什么?您方圆寂十年余,眼前这少年却年届弱冠,怎么算得上是你的轮回后世。若公子,不,若师父您还在世的话,只怕又要说我着相了,阿弥陀佛,弟子知错了。”
他一个人在墙侧喃喃低语,又忆起当年随自家公子初入江湖时,公子就是念着方才那首常建的《张公子行》,那时自己出身微薄,家遭大难几乎死了,亏得公子将自己带回府中,还教自己读书识字,习武强身,后来行走江湖时,自己身随公子行侠仗义,快意恩仇,好不激昂。再后来,公子遁入佛门,自己也甘愿追随,拜在公子座下成为他第一个弟子,自己的一生都在追随公子的身影,直至公子圆寂离世,仍执念如初。老僧心中想起旧事,胸口涌起阵阵酸意,苦浊的老泪自眼间掉落,遥望着的林风身影也渐渐模糊。
却说柳烟凝久斗道嗔百余招,有时明明可一招将道嗔伤在剑下,却又有悖自己苦练十年的剑法,只得临行换招,每每总是回切道嗔手腕,无论道嗔如何变招,也无论自己如何应对,都是点到即止,自保有余,伤敌不能。
她越打越是惊异,越是惊异就越想将道嗔伤在剑下,遂将心一横,连挽数个剑花迫退道嗔,跃出数丈后清啸一声,冷叱道:
“大和尚,留神了!”
说着,她左手兰花捏指,右手剑轻轻挺住,剑尖微挑,清冷的面容忽然一变,变得和煦如盛夏娇花,万分动人,嘴角含着一缕浅笑,笑声如玉珠落盘清脆动人,艳色如牡丹怒放妖娆无匹。
道嗔见了她如此模样,不知为何他心中所想的尽是平生开怀畅愉之事,将今夜苦斗柳烟凝的焦躁之心全都抛到脑后了,一颗心飘飘荡荡地难掩喜悦。就连柳烟凝持剑欺近时他也不曾提防半分,一张大脸尽顾着咧嘴大笑,直到陡然间肩头一阵刺痛,他才猛然惊醒,双掌连划数个圆将柳烟凝逼退,自己身子往后一跃落在两丈之外的地方,伸手连点肩头数处大穴止住流血,嗔目喝问:
“小施主!这是什么妖法邪术!”他自己心中惭愧,自己枉修佛法数十年却也着了她的道。
柳烟凝轻轻一笑:
“邪术吗?大和尚真的以为是邪术吗?”
她这一笑之间,手中长剑轻轻起舞,舞姿婀娜,令人心爽愉悦,但她却似九天仙娥,不仅不带半点妖媚之气还在剑舞之中漫漫溢出祥和的佛光。道嗔看着她翩翩舞剑,心中的怒气竟也随着她的剑舞渐渐消弭,随之而来的又是愉悦的心情,彷如在佛陀座前听了半日佛法一般,内心宁静祥和间又带着丝丝喜悦。柳烟凝再次持剑欺近,噗一剑又中道嗔肩膀,道嗔肩膀又中剑后猛然间惊醒,双掌又连划数个圆将柳烟凝逼退,再跃后丈余,他瞪着柳烟凝,一脸的不可置信。
柳烟凝灿然笑道:
“大和尚,可还以为这是邪法?”
她笑声一起,道嗔便伸手掩住双耳,恼道:
“又来了!”
果然,他的心又开始飘荡起来,半点伤她的心也没了,不过吃过两次亏后他也晓得要闭紧双眼不再瞧柳烟凝一眼,以防被她剑舞所惑,口中也低声念着佛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