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无力(1 / 1)
故土上,此刻也许鸡啼依旧,而视野中再不见,跳动的人影……满心期待地,我踏上回家的客车。车内弥漫着民工的汗味、童稚的尿骚、灰尘的呛鼻气息……一切依旧,寻梦的路上,我们是匆匆的行客。久违的村庄,在路延伸的那头,窗外的树影掠过匆匆,车行如飞,飞向我魂牵梦绕的家。儿时的玩伴,他们是否还在街巷里嬉戏,和善的大爷是否还在给孩童们发着糖块,邻家的黄狗是否依旧会像少时那样吐着舌头盼我手中的骨肉……故乡的他们是否依旧?终于,我看到了骄阳下的村口,枯黄的叶子返着太阳的金光,在秋风里“呼啦啦”作响,好像夹道欢迎的掌声。阔别了无数年载,终于能重新踏上脚下熟悉却陌生了的沃土。寻梦,寻梦里依然淘气的发小,我来到一扇大门前,绿漆的门上,刷着红色的“福”没错,一点也没有改变,儿时的回忆,一时涌上心头,竟半晌的语塞。终于,我用力地叩响了门环……大门开了,开了,你还记得我吗?我几乎要癫狂的呐喊,那些年里玩炮仗炸坏的衣脚,那些年里给叔叔大伯们撒气的车胎,那些年里用弹弓打下的鸟窝,那些年里逗过的狗,气过的猫……须臾,我竟呆若木鸡。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面孔,最后我得知,他早已搬去了省城读书,同样好久没有回来了,也许,他再也不回来了,匆匆中,又寻几个总角之交,可要么早已离去,要么相见不识。童年的光华,今竟荡然无存,空余下满胸的悲切。寻村中曾经给我们侃天说地的姥爷,终是找到个新起的坟茔,寻坐廊檐下闲谈的婶娘,却鲜见记忆里的摸样,有些往昔的平房早已被新建的明亮庭院取缔,那时鱼翔浅底的浅湾,早已漂浮着恶臭的垃圾……寻梦?时过境迁,有多少回忆已无奈成梦?村庄早已被挖空了腔膛,只留下些回忆来告慰我梦里肥沃的土壤。死气沉沉的村庄里少了儿时的孩童的欢歌,短了深巷悠长的犬吠,只留下寒号鸟咕咕的悲鸣。村西的水井早已干涸,村北的大片庄稼垂着头,好似也在悼念昨日的生气,心爱的黄狗魂飞屠户的刀下,斜阳里,只可听闻寂寥的村里时时传来老者的粗咳。何哉?我无力回首,无心恋故,我要逃离,逃离这个令我伤心的土地,逃离追思里不散的田野。我生怕有一天,现实会冲淡心中那圣洁的乡土,此刻,我宁愿相信我曾经的回忆。黄昏,秋日,老树上的枯叶再挺不住秋风的萧瑟,沉沉落下。街上跑着条黄狗,灰头土脸,跛脚的疾驰,又可笑,又可悲。几位苍颜老臾,对我挥挥手,像是诀别,那一刻,车上的我无力回首,不忍回首。再见,不,还是算了吧。夕阳下,深巷里回荡着孩童的欢笑和此起彼伏的犬吠,远远的,像是场荡气回肠的梦。“老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长久以来,我从未料到过归客与故土的违和,可曾经相辅相成的土地和麦田的乳子竟在此刻格格不入,难道这仅仅归咎于流逝的岁月,还是无悔的坚守?又是一车的归客,紧蹙着眉头的无言的归客---这次,归程的尽头是他们曾向往的,也是此刻想逃离的,现实……是的,我们企图规避,就像我所忌惮的变味作业,年轻人不熟谙世道,老者的乡音背后招致的歧视……比起质朴与原始的心灵,这些多像是无穷的幻梦-----曾经真切,现在又模糊的幻梦。幻梦已逝,心归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