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倒戈开花把押画 夜里灯下议冰人(1 / 2)
万万没想到一向对我咆哮外加铁拳惯了的娘竟然会说出如此意味深长的话来,我竟一时之间有点哽咽,便一把抱了娘,撒娇一句:“娘,就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和爹是天下最好的人,女儿要永远陪着你们。”
一旁的爹忍不住撇嘴:“海棠,你就可劲惯诺诺吧,这都火烧眉毛的年龄了,还让她胡闹。”
海棠是娘的名字,我朝爹爹吐舌头,爹羞得无奈:“再过几年就二十五了,还一脸孩子气!我警告你,这一年里你赶紧找,否则明年此时我便把你胡乱嫁了出去!”
“老爷怎么这样?”娘嗔怪他一句。
“我怎么这样?我一大把年纪都快致仕了,一张老脸成天被人请了去吃人家的婚宴酒、满月酒,可背后别人笑我没子孙福,他们牙都快笑掉了,你们也考虑考虑我这张脸往哪里搁罢!”
没想到娘转眼间就倒戈,一本正经的说:“你爹说的对,一年时间,给你一年时间自己找,再找不到,我们就做主把你嫁了,到时候可别哭天抹泪儿的。”
我有点愣住,敢情在这里等着我呢,本姑娘虽然外表柔弱,可骨子里倔强着呢,立刻应承下来:“好,一年就一年,要是我找到了,爹爹可要将你那支心爱的水笔赠与我。”
果不其然,我爹听了露出心痛的样子来。
爹爹收藏的这支毛笔属于宣笔、湖笔、水笔、李福寿毛笔“四大流派”之一的水笔,这支笔出自扬州匠人之手,因其以其麻胎作衬而独树一帜。毛笔本身以狼毫为主要原料,地产孔麻为辅料,制作技艺十分繁难,分水盆、装套、旱作三个环节共一百多道工序,环环相扣,道道严谨。在关键工序上要全凭艺人的手感、舌感和目测,就连它的笔尖粗细、长短、老嫩以及锋状均有讲究。如此工艺都是师傅口传心授,学者反复实践、揣摩,入门难,精通更难,传人甚少,想要寻得这样一支“笔中之王”真是难上加难,最关键的是这样的水笔带水入套、涵水不漏,经久耐用,笔头笔杆,相得益彰,写出的字自然不比寻常。
爹爹收藏许久,都不曾用上一次,如今被我当作赌注,自然心疼。
“你若能嫁出去,天上的月亮我也摘下来给你,甭说一支……一支水笔!”爹爹摸着头咬着牙答应了。
我欢呼一声,把胸脯拍的啪啪作响,我爹竟然还让我签字画押,就差向祖宗磕头宣誓了,我欢喜签了字按了手掌印,这事就算上了今年议程。此话暂且按下不表。
当天晚上我就辗转难眠,暗香在外听着替我担心:“小姐,你今儿怎么不鼾声四起了?”
“小姐我有了心事,自然起不了鼾声啊!”我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看着窗边一弯刀月亮斜挂着。
暗香走来问我:“是为未来姑爷忧愁?”
我遂翻身而起,和她并肩坐着,她还在手拿针线,忙着她喜欢的刺绣。暗香是无锡人,尤为精通无锡的精微绣,她为了贴补家用,一般都会闲下来花时间做些绣活,这种刺绣往往能在很小的画面内绣制人物、场景、文字、图案等,呈现出所谓“寸人豆马,蝇足小字”的奇观。更为厉害的是,她有时候绣局部时,要将一根丝线劈成八十分之一,有时人物的头只有绿豆大小,实为厉害,往往能卖出好价钱,做的时间久了她也就不愁吃穿用度。娘有时候还让我跟着学,可我哪里是那块料。
“不是,是为我爹那口牙忧愁。”
“老爷的牙怎么了?”
“这几日爹爹每日吃饭的时候都龇牙咧嘴,看了郎中,说是牙龈萎缩,治不了,这根儿就在衰老上,今日因为拒绝武家三公子他的牙更疼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