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二章 翟胜贤(1 / 1)
朱奠培闻言神色淡然,似乎不为所动,也不开口答话。景兰舟皱眉道:“冼姑娘,你说小王爷是为拜师一事到浙江去寻钱先生?这事却说不通。小王爷远在南昌,怎会得晓念阿大师早前曾为钱先生所救?”
冼清让摇头道:“小王爷起初往浙江并非是去找钱文钦,而是为了一本扶桑国的古剑谱。此剑谱乃中国南宋时之物,距今已有近三百年,彼时扶桑两大豪族平氏、源氏争权,源氏武士中有一不世出的名将源义经,幼年时亦曾出家为僧,法号‘遮那王’,其后还俗从军,替源氏一族立下赫赫奇功,获有‘战神’之誉;其人亦是当时日本第一剑术高手,死后留下这本剑谱,至本朝时已在扶桑岛国散佚多年,相传流落于东海倭寇浪人之手。当年念阿上人见小王爷为拜师一事纠缠不休,为让其知难而退,便称世孙若能寻获此宝,就答应收他为徒;小王爷本是往浙江沿海打探消息,却无意得悉念阿大师曾欠下钱先生一个天大的人情,这才心生他计,欲将钱先生收入麾下。”
朱奠培叹了口气,道:“冼宫主,我师父他眼下也在君山么?”冼清让道:“小王爷何出此问?”朱奠培缓缓道:“小王拜师之事若非恩师相告,宫主又如何得知?”钱文钦惊道:“小王爷,冼宫主她所说可……可都是真的?”冼清让笑道:“钱师爷如此精明,怎会不辨真假?小王爷心知倘若操之过急,只恐惹来先生猜疑,故而步步为营,先设计将你收入青鹞派门下,又安置好先生家眷,即令此时世孙仍不开口相求,直到阁下无奈往南昌相投,方才诸事水到渠成;此时先生早已死心塌地效命世孙,再不会复疑有他。尊驾曾为倭寇一事当年在青鹞派内外渐渐传开,想必也是世孙命人散播的消息。小王爷,你的这份心计隐忍,小女子自问绝难企及。”
钱文钦面色苍白,喃喃道:“不……不会的,钱某搭救念阿弥大师一事只大陈岛上倭寇知晓,世孙却又从何听说?”冼清让微微一笑,反问道:“钱先生久在东海,敢问大陈山中倭情如何?”钱文钦见对方忽尔有此一问,颇觉摸不着头脑,只好答道:“大陈岛距离台州府颇近,只因岛上土地膏沃、淡水充足,已为倭寇占据多年,约有数百号人马,皆是日本浪人武士精锐,每常侵扰沿海府县,百姓苦不堪言。朝廷松门、海门两卫虽在左近,却也不敢发兵征讨。”
冼清让点头道:“不错,大陈山孤悬海外,岛上倭寇众多,就连官兵也不敢轻易攻打,小王爷怎能将先生全然不会武功的女眷稚儿悄无声息救离海岛?”钱文钦道:“世孙神通广大,自是能人所不能。”冼清让叹道:“先生还想不明白么?小王爷与大陈岛海寇原本就有交情,故能顺利带走先生家眷;至于阁下救过念阿大师一事,世孙也是由岛上倭寇口中得知。”钱文钦额头冒汗,缓缓道:“小王爷乃是帝胄王孙,怎会与倭人相与?请恕钱某不能尽信宫主之言。”
松筠闻言也道:“若说世孙是在拜师后与日本国武士有所往来,倒也还说得通;此时念阿上人尚未收之为徒,世孙怎能与彼处海寇相交?”冼清让道:“南昌王府与日本海上豪强九鬼氏素有往来,世孙为寻源氏剑谱往大陈山探询,那也无甚希奇。”在场诸人听说朱权竟与倭寇相结,不禁俱各变色。冼清让又道:“小王爷在大陈岛虽未打听到剑谱线索,却闻知钱先生曾于念阿上人有救命之恩。念阿和尚知恩必报,故而世孙谋画此计,却又不能让两方瞧出破绽,这才用心良苦至此,一步步将钱先生招致王府门下,以助自己拜师得成。”
骆玉书微一迟疑,问道:“小王爷,王爷他果真与东海倭寇有所传通么?”朱奠培摇头道:“我与钱先生十数年相交以诚,岂容旁人轻言诋谤?”冼清让道:“小王爷,我今日既敢挑明此事,自有实证在手,你真要我说出来么?”朱奠培闻言一怔,随即笑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冼宫主若有确证,不妨便让大伙儿见识见识。”
冼清让叹了口气,轻声道:“翟掌门,请你出来说话。”众人闻言一惊,心道:“翟胜贤也来了?”朱奠培脸上笑容顿消,神情大见僵滞。只见后堂又转出位五十多岁的瘦长老者,须发皆已灰白,眉目间却颇显精悍。钱文钦一见对方,脱口而出惊呼道:“师兄!”那老者上前握住他手,叹道:“师弟,这些年你受苦了。”在场之人大多不曾会过翟胜贤,见其竟在君山现身,不由心中惊疑:“难道翟胜贤也是无为宫的人?”
冼清让瞧出诸人眼中疑虑,道:“翟掌门并非本教中人,是我相邀至此。承蒙翟前辈光降法会,本教不胜荣幸;只是尊师弟不肯赏面,今日之事又非他在场不可,只好使些手段奉请,实是得罪之至。”诸人闻言心道:“翟胜贤乃武林中有名的侠士,怎会受邀便肯出席无为教法会?只怕也是你强行请来。”
青鹞派本非武林大帮,翟胜贤本人武功与当下崇胜寺中一众高手相比亦是平平无奇,但因他多年抗倭有功、声名素著,江湖中自来无人不敬,在场群雄当即一一上前与之见礼,唯有朱奠培及范虞二老不为所动;雷畴天见眼前形势愈加晦暗难明,亦是面色铁青。翟胜贤同诸人寒暄毕了,道:“今日得会诸贤,翟某三生有幸。日前冼宫主遣人持书见招,翟某方知宫主竟是文奎大侠千金。文大侠曾于本派有过极大恩惠,故而在下见书即来,诸位切勿多心。”众人心道:“原来如此。”
翟胜贤又转向朱奠培道:“翟某人一介江湖草莽,往日蒙小王爷不弃朴陋、折节下交,心中实存感激。”朱奠培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翟大哥与小王素为忘年之交,今日怎地说话如此客气?”翟胜贤叹道:“翟某虽与世孙交厚,只是文大侠于我恩重如山,不敢不披肝沥胆。翟某稍后所言,只恐小王爷听了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