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非礼勿行（2 / 2）

“上将军聪慧过人，怎么想不到要避嫌呢？”商阳闭紧嘴巴，不肯说下去。

避嫌？范蠡对古代君臣之间关系的了解，大部分来自电视剧和小说。比如伴君如伴虎，进谏不能触逆鳞，诸如此类。商阳说的这个“避嫌”，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唉，不懂就问吧，好在商阳是个诚实君子。而且，还不用花费咨询费。

“大夫，请赐教。”范蠡语气诚恳，还做了一个揖。

商阳连忙还礼，说：“商阳斗胆直言。上将军是楚人，在越国虽然位高权重，但终究是客卿。而今，楚越两国关系微妙，上将军直言进谏，越王会怎么想？万一，越王误解了，怀疑上将军别有用心，那就太危险了。”

“哦。”范蠡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其实并没有完全想明白。他觉得，范蠡跟着勾践干了二十多年，出生入死，勾践还会在意什么客卿主卿？而且，大战在即，范蠡是领军统帅，必然要安定军心，人之常情嘛。人质多留几个少留几个，无关大局。其实，这些都不重要，明天姑苏之战必胜，只要打了胜仗，什么都好说，胜利者不受谴责。

“谢大夫教诲。不过，蠡以为越王雄才大略，几个人质并非大事，不至于此吧？”范蠡说。

商阳摇摇头，说：“绝无可能。越王意图全军拼死决战，绝不可能减少人质，上将军不必徒劳，切莫以身犯险。”

商阳还真是个好谋士啊。范蠡感到自己人生地不熟的，要想个办法把他长留在身边。

范蠡说：“蠡有信心，与大夫打个赌如何？”

商阳叹了口气，说：“上将军好雅兴，性命交关，还谈此无益之事。”

“蠡会让越王欣然纳谏，减少人质，让众将皆大欢喜。”范蠡故作神秘，想引商阳上钩。

“上将军领兵作战，竟然不明白而今战争最大的危险吗？危险不在敌军，而在内部，领军外出作战最怕士卒逃散。大军未至战地，往往士卒逃亡过半，绳索都捆绑不住。刚才，各将校上报的军卒人数，小臣猜测都是虚数。三年来，究竟逃亡了多少士卒，谁都说不清楚。如果越王没有足够的人质押手里，将校岂能死战不退？恐怕，攻城受阻，大军一哄而散了。”商阳说。

范蠡心头积聚起来的欢喜，被一点点冲淡。看来，史书上说越王勾践“明耻教战”，怕也是夸大溢美之词。这个时代的士兵，是一群从田间地头征发来的农夫。即不是后世的正规军，思想上有武装，组织上有纪律。也不是之前时代，由贵族武士组成的精兵，贵族武士从小训练战阵，能够为荣誉从容赴死。自己手下的几万大军，都是各家大夫、部落头领的私兵，有组织无纪律，队伍确实不好带。

不过，既然史书记载灭吴事迹，白纸黑字，言之凿凿。范蠡有底气赌一下，说：“如果蠡说服了越王，大夫可否屈尊，做蠡的家臣呢？蠡必定以礼相待。否则的话，任由大夫归去，不再勉强。如何？”

商阳的表情变得非常奇怪，显然，范蠡的提议大大超出了他的意料。商阳低头思索，范蠡见他脸上阴晴不定，两个尖锐的眉角上下起落，不知道他的内心正在经历着怎样的痛苦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