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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张健这直白之语,纪友后背已经隐有冷汗沁出,他已经不敢想自己若应答不当,迎接自己将是怎样下场。
在张健厉目逼视下,沉吟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张侯何必自视甚薄。我为任此乡,惟求不负而已,上不负朝廷之用,下不负乡民之请,外不负同侪之赏,内不负家风之传。我肯帮张侯,两害相权而取轻者,管氏贪虐过甚,长居于此,非乡民之福。假张侯之手除之,虽是越分之想,却又不得不为。”
张健听到纪友这么说,神色却是微微一怔,低头沉吟少顷之后,望向纪友的眼神不再咄咄逼人,语调也有所缓和,于席中轻笑道:“末将何幸,竟得纪君相知。纪君请放心,某非嗜杀之人,纪君义不负人,我亦不会负你。我居此乡一日,绝不施虐乡人。”
纪友听到这话,心内绷着的一口气才徐徐松下来,只是一想到彼此立场的不同,心情转又复杂几分,望着张健说道:“可惜贤良错付……”
“世间贤良何其多,君能识者有几人?”
张健亦知似纪友这种吴中望族子弟,哪怕表面再如何顺服,终究与他们这群叛逆不是一类人,并不介怀于纪友的感慨,却以近乎自剖的语调说道:“我倒可惜纪君此类公允明识之人不能早居高位,否则国事何至于此。向年我等奉王命而过江,何尝不想以此一腔热血庇护一方山水安宁,若非身被逼辱至于途穷,哪敢为此恶事!”
纪友听到这话后不禁默然,他是真的为张健感到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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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关内近来没有什么太大的军事行动,除了伤员休养之外,其他士卒也都保持着基本的军事操练以维持士气和体能。
那一战除了打出威名之外,也让大业关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报捷之后,行台很快给予大业关这些将卒们进行了表彰。如今平叛之事尚未完成,因而众将只赏职事,未议爵俸。
作为此战主将,沈哲子加三等昭武将军衔。虽然三国以降杂号泛滥,将军号已经不甚值钱。但沈哲子以少年而得授三等,而且还是实任的假节督护,除了一些特殊情况而用事的宗室诸王之外,亦足引人瞩目。但他这荣耀乃是实打实的战绩换来的,并未引起什么非议。
自沈哲子以下,众将皆有犒赏。徐茂作为前锋冲阵首功,加义兴太守职,赐幢盖仪仗。郭诵本有侯爵幢盖,南来后被罢除,借由此功尽复。沈家的沈默、沈牧都得四等将军衔,而杜赫、陶弘等等一类随军参谋军事者,也都领到了一份勋职。
在这一类事情上,庾怿要比庾亮真性情得多。庾亮在位时,为了避免物议,除了推掉自己的封赏之外,家中兄弟的事功之赏也都能推则推。庾怿则不然,借着沈哲子战报上给庾曼之记上的功劳,直接给儿子也加了一个勋官。
这也是沈哲子更乐于与庾怿接触的原因之一,人都有私心,似庾亮那种为公近伪的人反而不好相处。因为这一类的人,下意识把自己置于舆论不能怪罪的位置上,看似是为了避嫌,内里却是在推诿。有功而不受赏,有过自然也要不受责。这不是一个执政者该有的做事方法。
除了职事上的升迁外,此战也给东扬军带来了大功十余件,小功千余。
对于这个时代的记功方法,沈哲子还是茫然,实在太复杂。不过他也清楚,这些功劳在战后都能兑换钱帛米粮或是土地。如果能够如实兑换的话,对于这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们而言,也是一桩大赏。
但是朝廷的财政状况却始终不甚理想,想要如实兑现实在很困难,为了要维持将士用命,只能将地方上的财政或行政权力分割直接发放给那些主将们,由他们自行犒赏兵士。这也是世兵制崩溃而家兵制越来越盛行的原因之一,中枢权越小,地方权越重,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像是沈哲子这一次大捷的功劳,参战的东扬军乃是募兵,地方上本来就没有在籍的土地予以封赏,想要兑换功劳,只能给予东扬州刺史沈充更大的权力,由其自筹。
而另一部分则是沈家的私军,有一半的功劳要直接记在沈哲子身上。如果沈哲子只是在朝廷没有根基的流民帅,这份封赏还能打一个折扣延迟兑换,但沈哲子偏偏又不是。如果要兑换这一份功劳,必然要给予他实封,或是爵位或是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