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章 辽东之豕(1 / 9)
“豕,”抱小孩的黑眼圈之人拿着奶瓶说,“就是猪的意思。”
“灌婴,”旁边端着吹奏乐器盒的质朴男子皱眉道,“顾客是米饭班主,没客就没生意。人家在里面哭老公,你别说话。专心喂奶好不好?”
“周勃,”抱小孩的黑眼圈之人似是心不在焉地喂奶,忍不住又说,“刚才我似乎看见那谁了。”
搁下吹奏器具盒的质朴男子捧箫转望,问道:“谁来着?”
“卢绾,”抱小孩的黑眼圈之人拿着奶瓶哺乳道,“好像还有那个以屠宰为业的樊哙,他俩在村口探头探脑。想是趁这里又办红白事,大老远跑来拿肉。樊哙前次讨一条猪腿去吃,坐在门口啃得干干净净,意犹未尽地问:‘还有彘肩么?’他喜欢吃生猪腿,尤其是前蹄膀子,亦即所谓‘彘肩’。还称其追求的吕家姑娘有个二姐威胁说再喝醉乱躺门口就把他切为‘人彘’,因而我想起‘豕’和‘豚’的含义之异同……”
“今天别给他吃,”吹奏乐器盒边的质朴男子抚箫低哼道,“我靠编织养蚕的器具谋生,赚不到几个钱糊口。还须常在人家办丧事时打鼓敲锣鸣箫奏挽歌,挣点儿外快。我吃的是辛苦饭,他们啥活儿也没干,凭什么给他那样大一块猪腿,光凭扮可爱就行?先前陈平一路哭丧时遇见那个看热闹的胖小孩儿,说是因觉样子可爱之极,忍不住就给他吃鸡腿。樊哙有那小孩儿可爱么?人家是真可爱,就算樊哙想装也扮不来……”
堂前一个白面俊俏青年含泪转觑,啧然道:“里面在办丧事,你们不要在阶下窃窃私语行不行?尤其是周勃,说好的哀乐呢?你和我同属这一带远近闻名的‘红白双煞’,丧事和喜事都少不了咱们出场,我已经陪着未亡人哭了半天,快没泪水了,你还不赶快吹奏起来,弄出像样的气氛……”
里边有个缟素妇人瞟他一眼,接着啼泣:“夫啊!你们一个个撒手人寰,我的命真的好苦……”悄乘别人不察,从袖下探手,伸去掐白面俊俏青年之腿。
“咦?”有乐摇了摇扇,从挽联素绫飘垂的间隙讶觑道,“好像有一腿。”
“不是好像,”乱髻大汉抱着小猪说,“我看其间必有一腿!”
哀乐声中,白面俊俏青年忍痛挪躯往旁,避过缟素妇人悄掐之手,捧着一把纸钱,边哭边拿出几张,颤手撒进火盆里,随即放声号嚎道:“英年早逝,真是天妒红颜,情深不寿!牛二哥,你去得太快了……”缟素妇人抽之曰:“刚过世的不是牛二!”
白面俊俏青年挨掴一怔,捂颊纳闷道:“李三?好像也不对,最近又死的这个是赵四,对吧?”
“你做没做功课?”缟素妇人忍不住又掐,发嗔道。“一点儿都不为人家的事情上心。这个已经是王五了!”
“没想到她已经死了五个老公这么凄苦。”有乐摇扇唏嘘不已,“谁敢成为老六?”
白面俊俏青年捶胸大放悲声:“老五,没想到是你!记得去年你还活蹦乱跳,在村口嘲笑我没钱娶媳妇,不料转眼你就一命呜呼,而我应邀来操办你后事……”擤涕甩投之际,瞥见乱髻大汉抱着小猪在挽联素绫后边悄打招呼,就挪身移近角落,边哭边离灵堂,伸脸惑瞅侧屋里面。乱髻大汉搂着猪说:“恭喜。我看你有机会登堂入室噢!”
“我早就已经入过室了,还用你来说?”白面俊俏青年扫我们一眼,低哼道。“你们怎么进屋的?先前如何没看见你在里面……”
“说来你不会相信,”乱髻大汉抱着猪说,“刚才我跟这帮新朋友去看秦始皇出游,发生意想不到的激烈冲突。巨锤如从天降、葛衫老者拉缆绳飘飞上船、秦兵追我们撞到船坞那边,由于神仙术的作用,仿佛坐地日行千万里,瞬间缩小距离,实现霎时位移,一下子就穿越到你这里来了。顺便看看你什么时候给老婆办完亡夫的丧事,然后跟她结婚,继而成为新任丈夫。他们刚才说你要娶她,我也觉得你们之间有一腿。看其家境不错,难得如此前赴后继……”
“这种瞬移神话我如何会相信?”白面俊俏青年没心多听,转头朝我打量着说道,“好在有个美丽的小姑娘,你别理他,尤其不要轻信此人所言。难怪我听闻周勃提及萧何说:‘刘季一向满口说大话,很少做成什么事。’看来其言非虚。想想还是不跟他厮混为好,以免被当成偷猪的同伙一窝端……”
信孝闻着茄子在我后边悄谓:“日后他果然娶了这个死过五位丈夫的富家女子。因已无人敢娶,便嫁给了陈平。其属大户,家主是名叫张负的富人,他的孙女嫁了五次人,丈夫都死了,没有人再敢娶她。陈平屡去帮忙料理丧事,张负相中了高大魁梧的陈平,常留他在家帮着跑前忙后。也因为这个缘故,陈平很晚才离开丧主的家。有一次,张负跟着陈平到了陈家,发现陈家在靠近外城墙角的偏僻小巷子里,拿一张破席就当门板挡风,处境潦落无比,使其心酸。张负回家后,对他的儿子张仲说:‘我打算把孙女嫁给陈平。’张仲说:‘陈平又穷又不从事生产劳作,就爱四处泡妞吃软饭,全县的人都耻笑他的所作所为,为什么偏把女儿嫁给他?’张负说:‘哪有仪表堂堂像陈平这样的人会长久贫寒卑贱呢?’坚持将孙女嫁给了陈平。张负告诫他的孙女说:‘不要因为陈家穷的缘故,侍奉人家就不小心。侍奉兄长陈伯要像侍奉父亲一样,侍奉嫂嫂要像侍奉母亲一样。’由于陈平一贫如洗,下聘礼和办喜酒的钱皆由新娘出资。婚后陈平也跟娶到有钱寡妇的张耳差不多,在一班穷苦小伙伴们当中实现了先富裕起来……”
“张耳是我们魏人的骄子,”白面俊俏青年掏出一卷油腻的画像展示,指给我看。“当初他到我们村后面的平原赛车飙马,最后颁奖时我与他曾经站得很近,你看中间这是他,左下角牵骑的黑衣猛男旁边那个人后面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