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巡街的黑衣人(1 / 3)
凌晨一点。
伴随着滚烫烤脸的炉子,罗德把最后的一铲碎煤铲进高温的火炉里。随后和身旁其他几位已经来换班的工友打了声招呼后就离开了。
他的身上已经与煤球的颜色无法区分,那身白天穿着去书店的旧裤子因为长期在高温环境下作业被烤的又硬又黑,罗德毫不在意这些,他小心从怀里拿起一块最“干净”的干布擦起脸上的眼镜,镜框早就发烫了,让眼睛很不舒服。
罗德今年二十六岁,在火车的锅炉房里已经工作了七年。他的父亲曾经也在这条铁路上担任扳道员的工作,这比锅炉工轻松不少,薪水也高,每月有八十汉克呢。
可扳道员工作量虽不大,却是份高危职业,他们负责来回扳动车轨的道岔,为了实现快速扳道,他们必须分流。男人们站在巨大的货运列车之间,上下抬动沉重的扳道机。
在十四岁那年的冬天,罗德的父亲死在了工作岗位上。
此后,罗德做过许多小工,最长的一份工作是在码头当搬运工人,这份工作一直干到了十九岁。直到铁路线上一些老职工向经理说清,最终让他顶替了父亲的职务,但罗德拒绝了,他宁愿来锅炉房每日十几个小时的铲煤。
他走到火车站里的工人澡堂,将衣服脱下扔到走廊外的筐子里,赤裸着走进浴池。
锅炉工或许是这时代洗澡最勤快的一群人,洗去身上的灰尘倒是小事,最重要的是被烈火高温烤灼了十几小时,浑身汗淋淋的,一走进清凉潮湿的澡堂,要多舒服有多舒服。而且,下班前洗澡,是锅炉工的特权,这时澡堂里人很少,只有污头垢面的锅炉工和满地的小水花儿。
池子里的水大多是来自阿里瓦斯湖的湖水,且没有经过过滤,但每周会更换一次。泥沙通常会在一个星期内慢慢聚集起来,不过,当人们从浴池里爬出来时,他们经过浸泡和揉搓的身体仍然比刚进池子时要干净得多。
罗德沉默的躺在池子里,他一动不动,让凉水浸透全身。他的眼睛仔细瞧着肩膀、胸膛、大腿,瞧那些凉水怎样汹涌澎湃地淹没了皮肤,冲刷着煤屑尘土。
现在是十二月下旬的寒冬,水温早就凉了,但罗德不在乎。凉水流过身上那些被灼烧烫伤的部位反而让人冷静下来,他很快就洗好了,从浴池里走出。
这时他觉得空气变得严酷,寒气从张开的毛孔种钻进他的身体,让他的身体不自觉的打起抖来。穿上衣服后,他没有先回到家里。而是走出火车站,来到外面的街区上。
从火车站的站口往外看去,街道上的房子东倒西歪,又矮又窄,与其说是房子,不如说是盒子。
罗德就住在这些拥挤不堪的地方,这里是科达加堡最大的贫民窟。
他走进了小巷,身旁的房子通常很低,住在里头勉强够直起身子,室内墙壁之间的距离不多于三米,小房子有许多大窟窿,很不结实,很快就会倒塌。这样的房子,它们的新木材还没变黑就倒塌了,得用支柱撑着。
从火车站里延伸出的铁轨如同一条小河般从这些贫民窟里穿城而过,而这条铁路对居住在这里的人们来说真不亚于是一条生命之源的河水,它是人们赖以维持生存的依靠。
在靠近铁路的一个院子里,有家简陋的酒馆,房里有一个砖炉,与通常的铁炉一般大小,炉子的烟囱是笔直的,有4米高。在这样的冬天根本无法烧暖炉子,因为它在烧火后立即就冷却了。只要有一点风,烟囱冒出来的烟就全部灌进房间里。
外面的人们很难相信在这种地方居住的人还能活到明年的春天,但喝醉的酒徒们才不会管这些呢。
罗德走进吵闹的酒馆里,点上一份煮牛肉和火腿,他每月薪水四十汉克,抛去五汉克的房租、剩下的都用来应付食物开销和买书,他没有家人、也没什么积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