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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杵在门口没有动。主要是我实在想不起这个人是谁。他自称属下,又行军中礼节,穿着虽白净,可仔细看袖子还隐约透露着行伍轮廓,只有承佑的亲兵会如此。可承佑的亲兵不过也就千余人,当日除却我比较熟悉的那二十几个人其余人等尽数散尽,我以为……
杜应祺以为我在发呆,出言道:“这一位以前是平阳王府的府军副统领,李近南。”我道“免礼”,却依旧想不起来这么个人。
李近南道:“属下本想跪谢公主,只是没了两条腿,请公主恕我失礼。”我摆手道:“无妨。”我走近了些,“我想看看你的伤。”李近南赧然道:“属下的腿极为可怖,公主还是不要看了。”我点一点头,也没有勉强,只是嘴上安慰道:“原是我和三哥没有用,没护住你们,我原也受不起你的礼的。”他听了更加歉疚:“公主不要如此说,属下本就是王爷的人,是王爷和公主相救才苟延残喘了这些年。”
我与杜应祺入座,他替我倒了杯茶水来,我略微抿了口才问:“如今李统领是在丐帮了?”他道:“当年同公主分开后,属下心中悲愤难当,一心想回金陵为王爷昭雪,只是这腿不争气,是丐帮的兄弟们将我救回去这才保住一条命。”
我听得难过:“只可惜没保住腿。”他便笑:“保住命都很不错了。”我又道:“看你如今这样,丐帮也算待你不错。”
他道:“之前在金陵城中见到公主,属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想着公主金尊玉贵,怎么会和林风吟这样的风尘女子在一起。”
他这话听着刺耳,我面上却不以为意:“你既这样说,想来是知道我并不在宫中的消息。”他摇头,问:“公主可知杨紫晴这个人吗?”见我点头,他才继续道:“当时我一直以为公主在宫中,我被救下后才知道外界传闻乐慕城大败,未提公主,只说王爷不知所踪,心下着急。这丐帮会定期安排一些人装成乞丐打探消息,我便混入了金陵城中,想探听一下您的近况,我远远见过一面,宫中的八公主就是杨紫晴所扮。”我按着茶盏轻笑:“你倒是很笃定。”
他道:“她是丐帮帮主的干女儿,那日帮主贺寿,她曾来过,身上是宫里御制的玉兰花香粉味,并且她爱慕虚荣,头上插了一枝公主曾经带过的宝石宫花,属下当时也迷惑,后来和杜兄弟相认,才确认的。”他的眼中似有泪光闪烁:“属下在金陵城中当了四年乞丐,就是为了探查清楚。”
我抿了抿唇,微有动容地拉住他的手:“生受你了。”
他又表了一番忠心,无非就是念叨了几句我与承佑待他恩重如山云云。我很想问一问他当了四年乞丐查出来什么东西,但又一想大抵是些我已经从令月那里得知到的消息,无甚要紧。我夹起一筷子菜慢慢吃了,他因问我:“公主日后有何打算?”我困惑道:“什么打算?”他噎了一噎:“公主难道不打算回宫讨一个公道吗?”
他急切且忧心:“公主在外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王爷死的不明不白,公主难道不该为王爷做点什么?”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说话要当心,平阳王是为国捐躯,没有死的不明不白。”
李近南低下头:“属下妄言了。”我索性直接了然道:“你是平阳王府的旧人,我不瞒你,我并无复仇昭雪之心,我也希望你平安生活,不要再做无谓争斗。”
我摸了摸袖子,无比心痛地拿出一枚银锭子放在桌上:“今日就当是我请你,我未曾见过你,你也未曾见过我,杨家的女儿假扮公主这样滑稽的事也不要对外讲了,我保不住你。”说罢我便起身告辞,正走到门口,只听他压抑的吼声:“太子残害手足,为杀王爷竟不顾我朝利益宁肯与西镜人合谋,八万冤魂死在乐慕,这样的人如何能为一国之君,公主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位无德嗜杀的人坐上皇帝之位吗!”
我心头一震,与杜应祺对视一眼。他眼中明显比我还要震惊些。我看杜应祺身子动了动似乎是想往李近南那边去,我抢先一步,紧紧扼住他的喉咙。他的眼里先是惊讶,而后又有些闪躲,随着我力道的增大,眼中竟有些怨毒和惧怕。
我一字一句道:“我再说一遍,我并无复仇昭雪之心,我与太子一母同胞,他日他登基,我与有荣焉。你记住了,各自珍重,好自为之。”
哎,真是没出息,撂点狠话就有想哭的感觉,生生忍住了泪意,在包厢门口擦了擦眼角这才继续往十全楼的门口走。杜应祺欲言又止,但我们都清楚眼下并不是我俩交流的好时间、好地点。他拉一拉我的衣袖让我走慢一点,我刚走到一楼正堂,却看到风吟正站在酒柜边上,她亦看到了我,便冲我招招手,大声唤我“小八过来”。
我挺惊讶在这里碰见她,没想风吟竟反问我怎么会在十全楼,见我是从二楼下来的,她还望二楼的方向看了看,我连忙拉着她:“你们都去置办行装了,我呆得有些无聊,就想出门转转,这不饿了,就想吃点饭。”风吟自然一脸不信,赌气道:“你不愿说,那就算了,反正我们也不是多好的关系。”
我只得哄她:“好姐姐,真是这样的。不信你问杜应祺。”我还用额头蹭蹭她的胳膊,风吟看一眼杜应祺,又看一眼我,无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