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一)(1 / 1)
没有不能忘记的事,只有不能忘记的人。
刺骨的北风席卷京城是在正月初一的子夜,凌晨时分残留的硫磺味在黎明即起前全都荡然无存,街道上的碎红一扫而空,呼啸过深巷留下的惊呼似恶鬼的吼声,没有人来得及准备迎接寒风的来临,他们有的只是在熟睡中被萧萧声惊醒,听着鬼哭狼嚎般的北风吹袭而过,留下裹着被子的一身冷汗。
盛荣巷的更棚屋顶在前年十二月份被冰雹砸了个大窟窿,至今都没来得及维修,总觉得像这种冰雹般的灾难几十年才来一次,以至于转眼间就没人记得。
寒风顺着窟窿闯进来,稍稍一用力就将整个屋顶扯碎,躺在床上的李三被巨大的声响吵醒,囫囵个的从床上摔下来。
李三揉着胳膊肘艰难地爬起来,如今他已经四十多岁,这一摔他觉得腰好像也有些受伤,看着失去屋顶的更棚,以及那根摇摇欲坠的房梁,呼啸的北风在头顶上疯狂跳动,他不敢再多驻留。
同往常比起来今天的路途要遥远得多,虽然从更棚里出来的比往常早,但顶风而行,让他的步伐变得迟钝。
距离钟楼还有一条街的距离,此时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脑袋的存在,仅存的意识是刺痛的双颊带来的。
他现在连鼻涕都没办法流出来。
钟楼楼梯间的拐角是他可以委身取暖的地方,他想在天亮前自己要待在那,带着这个意识让他的步伐更加坚定。
当他踏入钟楼所在的街道,呼啸在耳边的北风瞬间戛然而止,紧贴肌肤的衣物也变得松弛,他感觉一股暖流从不知名的方向而来,月亮明亮了许多,落在地上的月光细得像雪,周围安静得如同沉在湖底。
这个地方像与世隔绝般,冻得麻木的李三并没有想太多,他自以为是风停了,殊不知在他的身后,在与世隔绝的钟楼之外,是北风肆无忌惮的天堂。
李三揣着手爬上钟楼,他有些庆幸这时候风停了,不然自己连钟锤都没把法抱紧,更不用说再撞击钟身了。
月光透过楼梯上方的拱形门洞洒到李三的脚边,他疑惑地抬起头,连同月光而来的还有一片怪异的黑影,它在亮白的月光中留下一大片黑潮。
投射出这片黑潮的是一具悬挂在拱形门洞上的尸体,她背对李三,面向那口悬挂了百年的青铜古钟。
李三心一颤,他并没有特别慌张,反而觉得见怪不怪,这就像是寒夜过后街边的倒卧,他有的只是好奇和惊讶,好奇是什么人,惊讶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结束自己的生命。
尸体穿着粗布补丁衣服,连厚实的棉服都没有,头上盘着发髻,没用任何材质的钗子,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灰色布条,头上,身上没有任何值钱的首饰,哪怕是作为嫁妆的手镯都没有,唯一的装饰品是绑在右脚上手编的红绳,绳头上倒是有两颗黄豆大小的珠子,不过是木头的。
李三打量着尸体的面容,双眸紧闭,安静祥和,虽然没了血色但还是能看出来是个美人,他越瞧越觉得熟悉,虽然有些模糊,但是这个人他一定在哪见过。
就在他沉入自己的记忆中时,身后响起了沉重的钟声,和往常不一样的是这个钟声像是带着某种强烈的感受。
诡异的钟声打乱了李三的思绪,当他要回过神查看是什么情况时,尸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