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如果风暴拉我入海,请让我溺死在幻想里(二)(1 / 6)
尤克特拉希尔,米德加尔特(7%
封七衡仍未妥协在古怪的理性崩坏下,当他仰倒在五芒星中央时,充斥四肢百骸的麻痹感像条游走的蛇,顺着血液带走了他位于末梢神经的触觉直达大脑。他像被戈耳工看上了一眼,接着就跟欧里庇得斯的传统剧目中所讲的一样——勇士的身体被石化。僵硬、冰冷,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不过好在它们在石化侵袭全身之前将其大脑剜了出来,泡在福尔马林里贴上电极,用讯号投射的方式刺激丘脑的神经元,令他产生客观的第三者视角全方位的欣赏自己的疲态。
只是这种交错混乱的感官模拟倒像是坐上了驶向风暴中心的帆船,强烈的犯恶感迫使他张开口。胸口的堵塞一下找到了宣泄口,闭合的食管像被扩口钳子撑开,苍银色的金属触须混合着唾液从口中钻出,在这份无法言喻的感受中他感觉自己是个无法闭口的大王花。
尼德霍格双膝制住封七衡的双手跨坐在他的腰上,右手呈攻势悬停在脸侧十公分的位置,猩红竖瞳像个人体扫描仪毫无感情的将他身体剥的一丝不挂——这让封七衡感到身体发烫。可在疏离的第三视角中却没有文字描述的那么暧昧,异常柔滑的金属触须占满了他的手臂,两条颇厚的条状体呈相吸引的螺旋状覆盖在上,如有生命般牵引着封七衡的肢体动作,不安的在尼德霍格膝下扭动。
他们的立场似乎转换,它才是拥有生命的主动的那一个,而封七衡是个套在身体外面没有思想的铠甲。
不安分的如蛇般扭动的银须倒映在尼德霍格的瞳孔中,那只诡邪的眼睛如隔雾观花看不真切,恼人的银须宛如水蛭在她的身上留下不规则的印记,但最令人费解的是它的锐度——那份足以撕开龙类用时间和灵魂锤炼的肉体的锐度。
她俯视着封七衡任凭水蛭吸干自己的血液,那些令人思维崩坏的异形体让她无从下手,胸口中央的银色眼睛被保护的很好,而其周围则暴露出封七衡泛红的肌肤。毫无措施防护的部位让他的死因可以归为两种:心脏毙命或是肺出血。
在肆意妄为的怪异面前,她褪去了弥盖全身的龙鳞,凶猛不在的躯体呈现血淋淋的凋零之美。下放的右手虚浮在封七衡的胸膛上,两指轻佻的划过那只眼睛,诱惑的像是探入荆棘林的野玫瑰。
五条如针细的触须合拢为一,淋漓尽致地展现破坏之美,在一瞬间刺穿她的掌骨,如得到养料滋养般盛大生长……她却无半点退意,手指不住痉挛着,筋骨突出在皮肤上血液顺着触须的根滴落在眼睛中央,抹拭的血液化为猩红印记。
她没发出声,新生的龙鳞一块块拼接在她的面部,颤抖的竖瞳眨了眨最后归入黑暗。
“ianlesoga!ianlesoga!opal!opal!”
昏沉的梦境逐渐崩坏,封七衡置身于一颗荒芜的星球上,轻洒而下的月光如同少女的裙摆泛起褶皱,但他很快明白那不是月光,冲去黑暗的光芒没有温度,没有来源。他仰起头与那银色的眼球对视,就好像在凝视一颗浩渺的星球。古怪的声音回荡在空无的宇宙间,似乎有人在某处召唤着什么。硕大无朋的眼球转了转,从晶状体滋生的柔软触手像是由闪耀的群星构成,虚幻的、难以用视觉捕捉并用语言描述的颜色成为它的主导色,它们横向生长以一种飘忽不定的动作向上或向下倾斜,那种犹如软体动物蠕动的黏糊糊的声音呢喃在他的耳中。无数颗大小、颜色、形态不一的星球像被吸引,或者说眼球打乱了它们的星轨,使得它们和眼球排列成一条直线,横向生长的触手则完美诠释了那条并不存在的线条……
它突然而来,在召唤的声音停止时亵渎的沙槌声后。它漂浮在连成一条线的星体后,用虚无的黑暗潜行,庞大到难以用眼睛包揽的躯体内发出暗淡的光芒,那是难以数计的恒星体。触手随着沙槌声扭动,神似印度的耍蛇舞。在不断的沙沙声中它们伸入了惨白的光芒中,用那份并不温暖的群星构造物在其周围跳起了祭祀的舞蹈。
这是大脑并不能接受的画面,它被刻意的修正成一片惨白,安稳的黑暗中用耀眼的白色代替所有超脱人类理解范畴的画面、语言、感觉……
它“越过”连成一线的星球,在无边的沙槌声后发出近似呢喃的声音,敲断理智的语言像烫在身上的烙铁——解不开任何意思,却用那份恶毒的痛楚反复折磨着他。
那份呼唤重新响起,似有所连的和大脑中的某一处产生共鸣,封七衡见到了它——隐藏在虚无当中的面容。他们在慢慢靠近,耀眼的群星发出无可匹敌的致命光芒,一根与跳着亵渎神祇的祭祀之舞的触手截然不同的物质穿梭过时间——这并不是抽象的意义,倒是基于科学的猜想在当前维度建立起的更高一层的表述。总之,封七衡察觉不到它的恶意,它和那些污秽的不堪入目的触手像是极端的正反面,却依旧空洞。当其掀开薄纱般的白色时那份独有的熟悉感令封七衡沉迷在曼妙的回忆中,这宛如跨越千年的重逢,勾起了历经时间轮转、藏匿在基因深处无法磨灭的记忆。
沙槌声越来越密集,整片宇宙都响起了这种奇异的沙沙声,细碎的像是某人在对他窃窃私语。当封七衡和它对视的时候,那份古老的记忆犹如茧中蝴蝶的奋力振翅,用不知名的语言唤醒死去多时的茧。它溶化般钻入封七衡的脑中,一次一次的呢喃像是在召唤远古之物,用那种充满诱惑的倾诉掀起封七衡脑中的抽痛。
可它在召唤什么?为什么我的头会这么痛?召唤之物藏在我的身体里?不会就在我的脑子里吧?封七衡觉得自己愈发适应了那段呢喃在脑中的流窜,可自己又没经过基因改造,老是来来去去重复这些古老的语言也不会让自己变成汽车人。
舞蹈停止了,那串古老的声音也停止了,封七衡的耳中出奇的安静,就像在面对真正的宇宙那样全身心变得空荡。
连珠的星体再次循迹星轨开始运动,那只巨大的眼球距离他越来越远,银色的光芒被黑暗吞没,所有的画面都流逝在横向的时间中,唯一剩下的只有封七衡。他被滞留在宇宙中,从一段虚无飘向另一段虚无,他平静的欣赏浩瀚的景观,仿佛被人遗忘一样闭上眼睛。可在刹那他猛地睁眼,一截溶化进脑中的白色线系物质断在额前,像条虫子蠕动着试图令其整个身躯钻进他的右脑,好似找到了那被召唤之物埋葬的位置,缕缕呢喃化为一个声音,从古老莫名的语调转化为他能所理解的、却仍不解其意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