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诗书画印01(1 / 1)
李寻欢忽然呆呆落泪道:“那一年,我和宝玉一般年纪,还是个会悬腕写米家小楷的纨绔子弟。我也颇有些捷才,会题写对额牌匾,会题写咏物怀古之诗,父亲叔伯也视为珍宝。求书求画者络绎不绝。那一年,我也很有书生意气,敢于写策论,敢评论‘文死谏,武死战’,也向父亲叔伯痛陈施政之弊,朝堂之漏。然而从北京传来噩耗,全家瞬间遭遇灭顶之灾。为避厄运,全家逃奔,我与妻儿走散,失足掉入山涧。为避追杀,也为了不拖那金钱鼠尾的满人辫子,穿戴那胡虏衣冠,我削去头发,出家为僧,法号‘法崛’,家破人亡,已是亡国之人。我永远的记得三月十九日,我大明思宗皇帝殉国之日,刻骨铭心,惨痛不已。我非皈依三宝,乃是避祸求全,清人杀戮人民,荼毒文化,文字狱令人发指,哪里还有写诗作文的余地,不过绘画寄情,以抒阮籍嵇康之志。我一半疯颠,一半清醒,还俗苟活于这世间。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
曹公道:“李公,不可过分伤情。”
李寻欢痛泣道:“我与八大山人神交久矣,此情感同身受,所以忘情矣。”
他自己泣了一阵,便又呆呆说道:“直到那一年,我真正悟得世上盈虚之有数,人世之无常,便再一次做了和尚。在岗介灯社,禅师耕庵老人说我有慧根,便亲自为我剃度,赐我法号‘传綮’。我见过如山白骨,为求避祸一生隐姓埋名,别号多有,诚可叹也!”
说到此处,李寻欢又发了另一种痴情,学着林黛玉说话道:“我回家去。”他顿了一顿,又学着宝玉笑着说道:“我跟了你去。”言毕又学黛玉说道:“我死了?”接着又换一个声音说道:“你死了,我做和尚去。”接着又以黛玉的口吻笑道:“你死了,别人不知怎么样,我先就哭死了”,言毕又笑道:“你死了,我做和尚去。”顿了一顿,又拈起兰花指,学着林黛玉的口吻笑道:“做了两个和尚了。我从今以后,都记着你做和尚的遭数儿。”
曹公急止道:“李公,切不可痴心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