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清风袭月03(1 / 1)
李寻欢垂泪道:“您的个山兄真真喜欢那首《寄生草》,漫揾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曹公赞叹道:“真事隐,假语存。个山兄将自己,将社稷江山,将经史子集,将中华文脉都隐在书中,既害怕别人看透,又害怕无一人可以看透,其苦心孤诣,何人可诉?幸得今太平昌明之时,拭尘去垢,此书宏旨大略终可重见天日。李公,书中巧姐这个人物,亦是一个不写之写,隐了一首重要诗词,可知之否?”
李寻欢道:“我略知矣。巧姐的判曲是《留余庆》,亦幸亦不幸,可悲复可叹。巧姐在书中着墨极少,许多人甚至不解她何以位列金陵十二钗的正册,殊不知巧姐之喻甚大也,不写之写,必是大写。巧姐和刘姥姥关联甚多。刘姥姥二进大观园,贾母和巧姐都去了,而因为园子里金钏鬼魂作祟,这一老一小都病了。贾母喻明朝的江山龙脉,巧姐正喻明朝的末世皇裔,明白金钏所谓为谁,他们二人为何而病便可知也。刘姥姥用送祟之法解了巧姐之患,还给巧姐取了小名,在三进大观园时又救下了巧姐,一切都应了个巧字。而最巧的还是林妹妹做的《五美吟》中的《虞姬》之诗,那正是作者的不写之写。那诗写道:肠断乌骓夜啸风,虞兮幽恨对重瞳。黥彭甘受他年醢,何如饮剑楚帐中。”
曹公道:“这诗作得很好,立意也甚佳,讲出了忠臣气节,一如颦卿林下风致。但并不深奥晦涩,又如何巧呢?”
李寻欢道:“巧就巧在重瞳二字和虞姬二字上。古人有两个很出名的人都是重瞳子,一个是楚霸王项羽,另一个就是南唐后主李煜。黥布、彭越没有随项羽殉国,投降刘邦,最终仍被刘邦赐死;李煜投降赵匡胤,最终亦被鸩杀。终是一死,却亏了气节。霸王与虞姬帐中饮剑而别甚是感人,而后人为纪念重情重义的美人虞姬便有了《虞美人》的词牌名。而有一首非常出名的《虞美人》词,正巧也出自这位重瞳子南唐后主李煜之手。还有更巧的是,这位李后主是七月初七生,七月初七亡,又刚刚和贾巧姐同一天过生日。”
曹公也笑道:“确乎巧了。作者的笔,又是巧得很。可巧又被李公洞见了。”
李寻欢甚爱《虞美人》文字之美,不禁吟诵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曹公闻诗,亦正襟危坐,一同吟诵。一遍过后,又一起复诵,如此再三。二人情不自禁望向窗外,但见月明星稀,寂然无风。
良久,曹公叹道:“朱明后人读这首《虞美人》,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除草木无情之人,哪有不垂泪的?宋太祖灭南唐,没有马上杀李煜,以示皇恩浩荡,李煜苟存于世,是幸还是不幸?在历史洪流裹挟下,每个人有不同的选择,每个人有不同的命运,有的人舍身取义,为国殉难,成了烈士,有的人忍辱负重,立志复国,成为志士,有的人持节隐遁,老于林泉寺庙,成为隐士,有的人随世浮沉,漂泊无依,也有的是矜身重利,更弦易章,投身新朝,还有人曲中求直,进退维谷。箕子佯狂,商女犹唱,不一而足。而除了生民之苦,可痛恨者,便是那衣冠沦丧,文明断绝!诗书簪礼,中华经史,皆为天子信物,金陵十二钗正册中一定有人物与之相应,李公请试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