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手艺还有救?(1 / 2)
《马陵道》中有一句,学会文武艺,卖于帝王家。现在所留存下来的很多手作技艺或多或少都与当时的封建王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秦西竹编,更准确的说是东平竹编绝大多数都属于粗编,成品也是为了满足普通百姓的日常,限于当时的社会环境和社会发展的阶段,曾经也在西北、华北一带有着不错的口碑。
至于东平竹编的由来和发展,现在几乎已经没有太多人关心了,也只有在县志或者相关的报道上记载着只言片语,无外乎就是历史悠久之类的话。篾匠们也都是祖辈传下来的手艺,反正是成赚钱吃饭的手艺,学也就学了,如果凭着竹编手艺过日子不行了,那就改行做别的。不只是竹编,很多手艺的传人也大多做出了妥协,用一句时兴点儿的话来说,这叫做顺应时代潮流。
余晖的祖爷爷师从蜀川竹编名家,据说当年还给皇宫里制作过贡品,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后来传到了余晖的爷爷那一代就已经少了当年的辉煌,又恰逢战乱烽火,后来才到了东平定居,除了偶尔用竹子编个小猪小狗什么的给孩子们当个玩物,也只能是和其他篾匠一样做些寻常的东西,换钱养家糊口。虽然也是粗编,余晖的爷爷从选料开始用了心思,每一道工序更是从不马虎,编制的竹器极受欢迎。制作用心,自然耗时,家人规劝,但余晖爷爷只说了一句,手艺之事,人心可见。
后来到了余晖老爸这一代,新中国已经成立了,多快好省,赶英超美一时间成了终于翻身做主,扬眉吐气的国人的共同期盼。产量大于质量,竹编再怎么精美,也就是拿来用的,数量完全可以弥补质量上的欠缺,也就没有多少人专注于技艺的提高了。后来等到余晖出生的时候,竹编仍然还是家里的主要收入来源,不过在保障数量的基础上,质量也成了重要的考量,好卖价格也高,来收货的人也愿意开出好价,甚至能提前下定。
张子和强子拎着酒、点心和一条猪肉跟在余晖身后挨家走访之前帮过忙的篾匠。张子和强子觉着都什么年头了,送这些合适吗?就算是下面村子里的人收入不算高,这些东西也算不上什么,几斤肉……也太掉架了吧?余晖当然有自己的想法,他很小的时候,爷爷似乎说过,当年他爷爷帮人家制作家俱,人家都是用这三样答谢的。虽然今非昔比,余晖的内心中隐隐觉着,这样才能够表达他的心意。
时代确实不一样了,不过收到的人还是很开心地接受了。余晖又要了每一位篾匠的电话,几乎就是村委会的电话,又简单交流了一些竹编的话题。其实已经没有人关心什么渊源啊,传承啊之类的了,吃饭的手艺,重点是吃饭,饭要是都吃不上了,还要手艺有啥用啊!
“哥,就剩二叔一家了。这个时候,我怕他不在家。你是不知道,他现在也是一天亮就往山里扎,吃了几十年的笋子怎么吃不够啊!……”
余晖眺望着远山,扭回头看了张子一眼,“你们俩觉着竹编还能搞起来吗?”
张子和强子微微一愣,彼此对视了一眼。强子翻了翻眼皮,“晖哥,我觉着有搞头!”张子跟着点了点头。
“你们真这么想?”
“哥,你学习好,脑子聪明,你觉着能成那一定能成!”张子看了强子一眼,“现在时不时还有人过来收,要是不赚钱,谁大老远跑山里头来。我们要是自己运出山去,差价就是我们吃了。……”张子微微皱了皱眉头,看了强子一眼,“可要是还跟这次似的,从外面请篾匠过来帮忙,那挑费可就大了。多赚的几十块钱还不够给人家辛苦钱的呢!东西是好,可卖不上价也白搭。……”
余晖看了看张子和强子,微微点了点头,鼻孔里嗯了一声,“走吧,我们先去二叔家看看,不管他在不在,东西先放下!然后陪着我去一趟县城……”余晖拉开车门坐进了车里。
“晖哥,你不是说去坳里看看吗?咋不去了。我们去县城干啥?”强子一边说着一边系上了安全带。
“是啊,哥,去县城干啥?刚才我还碰到三妈了,你不先回家看看?我们跑出去一个月……”张子发动了汽车,沿着村子里的渣土路爬上了盘山道。
“你们说干啥!去看看表姐,她让我带申城特产回来,我带了吗?不过去先回了她,她能消停了?你们俩也不知道提醒提醒我……”
“哥,我和强子去大超市看了,那里面卖的东西,咱们县城超市里也有,从申城大老远带回来没必要吧?我们在路上随便买点儿拿过去对付对付行啦,反正都印着特产。”张子看了一眼强子,强子应和了一声,“本来就是,没必要!”
说实话,余晖现在自己对特产的定义也开始有点儿模糊。好像这几年一下子铺天盖地的出现了数不清的特产,只能说太地大物博了吧?特产不特产的算了,把钱先还给表姐最重要,她那个一分钱掰成八瓣也舍不得花的主……最主要是不能给她落了口实。本来微乎其微的血脉渊源都让她利用的出神入化,动不动就玩血脉压制这一套,自从搬去了县城,两家人走动也就是逢年过节了,还这么好管闲事。
二叔还真没在家。强子和张子拿出了小时候的看家本事,鼓捣鼓捣就捅开了二叔家的院门,把东西放回了屋里,小跑着出了院子。强子在身后又把锁头挂好,看了看左右回到车上。“你们俩都多大了,怎么还……”余晖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可算是欺负老年人了!”
“没办法,他总丢钥匙,请人开锁舍又不得钱,砸坏了锁头又心疼……反正也没有人偷他。”强子压低了声音,“也就咱们四个知道,旁人不知道!”
二叔,本名秦树宝,是余晖爷爷的二徒弟,也是关门弟子。所谓二叔也是这么论的,张子和强子完全属于是随着余晖叫的。当年收音机里每天放《隋唐演义》,二叔也得了另外一个名号,秦琼,不过是贫穷的穷。二婶过世的早,在余晖的记忆里早就没了什么印象。薄田两亩,破屋一座就成了二叔的全部身家,因为没有儿女,前几年镇上帮他申请了五保户,每个月能领到几百块的政府补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