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方悠回忆(2 / 2)
直到遇见那个叫夏声的人,他知道并暗示了我他真实的身份,他对自己的世界认知很清楚,也并不隐瞒他知道我似乎就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这个事实,说实话,这让我有些惊讶,那周晓难道和他一样也是被自己卷入的人吗?我想问更多的信息,但是始终没有机会,我们被那个我并不了解的狐妖操控着,她为什么拥有和我相悖的那么强大的力量,我对自己的境地又有一丝怀疑,但是关键时刻我还是死里逃生,靠的也仅仅是意念。这件事让我意识到局面的复杂,周晓还在为夏声的生死未卜纠结万分,而我在想,她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夏声?不,一定不要。最终她还是放不下,宁愿耽误自己的进程也想要为他寻找一个真相,一条活路。吃饭的时候,听到那个画匠的传言时,她看了我一眼,我知道我们有了一样的念头,虽然我并不确定会不会有这么一个画匠,但是我觉得这好像确实是现在的局面最巧合、最合理、最有希望的解释,毕竟夏声是怎么知道分灵肉、活木偶的方法的呢,自己肯定是不知道的,难道是夏声做到的吗?
周晓一见那个小画匠以为是她的旧友,她貌似有点本事,周晓看着她画出的石头啧啧称奇,我却怎么也不觉得她是指点夏声的人。果然她确实可以落笔成真,只是局限于那些没有并没有生命的客观事物,虽然那些事物也许能蕴藏哺育新的生命,就像雨,就像河。终于在一番拨云见日之后,曲曲折折,我们还是找到了那个破局之人,“同风”。看着那些壁画,我并未目睹过那些场景,但是给人感觉她是那么危险,我甚至不忍直视她那纯粹到极致的“恶”,那让人惊惧的失控的感觉,小咪因她而死,但是归根结底,因我而死。周晓克服不了这一切,我也想让这一切停止,但是我们都没有办法,绝望,惶恐,无法回头,是我打开了这个昼夜不停的齿轮,把一切碾成碎片,小咪的生命,周晓的希望,和我的傲慢侥幸。
她就这样昏死过去了,那对面会是什么结局呢?她会不会回到了自己的世界,还是会被困在一片混沌之中?我并不笃信那首歌能唤醒她,但是就是突然脑中被这个念头占据,她唱歌很好听,总是会在路上哼着她喜欢的调调。那一秒我学着她的调子,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像是病急乱投医,但是在她醒来那一刻我被从未有过的喜悦包裹,那是失而复得的喜悦,我不得不真诚地面对自己的心情,我已经把她当作了重要的朋友,一路同行的伙伴,而不是充当一个旁观者了。她急切地想要回去,我也急切地想要送她回去,不管代价是什么。
天南海北,春夏秋冬,再远的距离也不会像梦那样不可及。知道小咪并没有消散对周晓来说很重要,在离开之前没有留下太多遗憾真是太好了,周晓似乎又恢复了活力和劲头,虽然并不知道何时才是归期。自己似乎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周晓如此自信光彩的样子,她侃侃而谈的样子,她冰心一片的通透,大概在她的世界里,她也是这么明媚的人,我知道繁枝的“天劫”已经是给我的警示和征兆了,她不属于这里。但我也不知道我的报应来的那么快,我开始后悔自己的隐瞒,让自己整个行径显得那么嘲弄、那么冷酷,但是已经晚了。听着周晓一句句的指控,她的声音并不尖刻,但是却像一把钝刀一点一点解剖着我。我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也许沉默能让自己保持最后的体面,但是我实在不想自己留给她的只有恨意,我的解释苍白无力,还能奢求你相信我吗?
她最终回去了,在她自己踉踉跄跄、跌跌撞撞的努力之后,她找到了迷宫的出口。我好像只适合在石宫待着,就像繁枝说的,为什么会自讨苦吃呢?我也不知道,我曾经很习惯石宫不见天日的黑,以后也能够适应的。
那天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熟悉的女孩已经变成了带着一丝陌生感觉的女人,牵着小姑娘的手笑得很甜美,“妈妈,结局是什么呀,她们两个最后相遇了吧,变成好朋友了吗?”她轻轻合上了书本,摸了摸女儿的小鼻子,温柔地揉揉她圆圆的小脸蛋,“再不睡妈妈的小宝贝就变成小猪了”,说着着用头蹭了蹭小姑娘圆圆的小肚子,嗅了嗅,然后笑着说“臭宝贝”,引得小姑娘咯咯地笑。“睡着了吗?”她的声音无比温柔,带着丝调皮,“睡着了”小姑娘胳膊架着被子,把头埋进去,女人笑了一下,把小姑娘的手放平,掖好了被子,看着小姑娘乖乖闭上了眼睛,慢慢进入了甜甜的梦乡。她亲了亲睡熟的女儿的额头,关上灯悄悄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句“晚安”。
但是我分明看见,在黑暗中,那块满月一般的玉发出的温润的光,像当头棒喝一般,我好像突然知道为什么是周晓了,她那块玉和自己的一模一样,也许就是这对玉让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吗?不,还有夏声,那这么看是三块吗?这次是周晓,下次会是她的孩子吗?这场噩梦会这样无休无止的进行下去吗?我不知道。
我似乎很擅长惹怒我身边的每一个人,繁枝因为我的浑浑噩噩怒不可遏,她比我更加坦诚直率。她的那句“振作一点”却唤醒了我脑海里尘封的记忆,我也不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成全还是我绝望的自救,但是我最终还是找到了和那个世界,我的世界,连接的钥匙。睁开眼之后只看到空空的天花板,自己仿佛已经融入身边消毒水的气味,这就是故事的结局。
周晓,我该怎样学着变成一个正常人呢,我该对这个世界抱着怎样的感情呢?也许我应该变成一棵树,不管是木棉、枫树、女贞还是腊梅,沉默地生长。后来,从接近那郁郁葱葱的沉默生机开始,从亲近那个为我操劳半生的人开始,我慢慢学着接受生活。我会珍惜地过我的第二次生命,周晓是教会我的老师。
我从来没有想到还能见到她,但是当她就那么活生生出现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发觉我那被厚厚的自责掩埋的无声渴望在蠢蠢欲动,我其实是那么想见到她,不管她有没有原谅自己。
我后来有给她看过那块玉,也问过妈妈关于那块玉的故事,都是语焉不详,也没个定论,虽然最终也不能确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经历过于我而言已经是幸事了。凡事哪有那么多寻根究底、水落石出呢,至道不可以情求矣,这也是她教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