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蓝家第一个有名有字的人（1 / 2）

离家出走之后，蓝老爹干了许许多多的零工，经常干的是下等乞丐，运气好没被打死也没饿死。

某次流浪到溶江与一条颇大的支流汇集处，那里有个江心岛，因为交通便利，变成了个大市集，蓝老爹运气好，在某小饭馆里寻得份烧火洗碗打杂的事儿。

所谓运气好，是蓝老爹在偷食物时被抓了个现行，没有挨打。

所谓饭馆其实就是一条带蓬的木舟，船主兼厨师在小舟上做好饭菜，送到码头上贩卖，离开时间稍久，或者距离稍远，那条小舟就可能不见踪影，大厨觉得需要招贤纳士了，于是他相中了偷剩饭菜的蓝老爹。

蓝老爹比大厨想得要机灵，胜任送饭的活，还可以在捕鱼时划船，有用，被留下了。

船主厨艺好坏不知道，但有绝活，什么臭鱼烂虾蛇鼠蚌蛙都能让他做成吃不死人看着还算正常的下饭菜，码头上的苦力们想吃点肉食也只买得起这个，有时商贩们忙于交易嫌弃渡江觅食不便，也会买了去对付一下肠胃，所以生意还不错，一个人忙不过来，身材矮小的蓝老爹就稳定了下来，通过了试用期，半饱不饱的馊汤剩饭里竟然有肉，生活水准大大地改善了一番。

如此，蓝老爹的身形迅速发育，饭量也大了起来，没多久，狭小的木舟就难以容下两个人了，船主空闲时眼光总落在乞讨的小孩身上，可能在盼望他们中某一个来偷剩饭菜而逐渐老迈的自己能抓住他。

蓝老爹性格和善从不与人争斗，除了后爹和他几个儿子那种天然敌人，一般没有人讨厌他，尤其是他流浪中挨了几次打之后，学会了察言观色。譬如码头苦力们虽然憎恨饭馆老板，却从不为难蓝老爹，干过端茶送水跑堂传菜的就会知道这有多难，而且还是在味道不佳的情形下。

奈何那时蓝老爹看脸色的本领还没练到家，过了一阵子舒心逍遥的生活，完全没领会老板的意思，赖着不走又放下了警惕，当老板和他一起去一个偏僻的河叉捕鱼时，要他下船在芦苇荡里等待，蓝老爹毫不犹豫就下去了，之后再也没等到老板回来。

他已经记不起死去的爹长什么样子了，有时觉得应该长得和老板很像吧。因此颇为难过，耗费了些时间才认清自己被抛弃了的事实，抽抽搭搭地哭了一场，好在芦苇荡里根本没人会听见看见。

老板做得还不算绝，留下了蓝老爹钓鱼的鱼竿，只取走了鱼篓。蓝老爹哭完觉得特别饿，立刻全神贯注于钓鱼上，也立刻发现自己其实饿不死。事后回想，他对老板还是感激的，作为一只觉醒了的宠物感激着主人。

就在蓝老爹又双叒叕成为孤魂野鬼不久，有一条大木船抄近路经过芦苇荡，吃水深搁浅了，缺人拉纤，蓝老爹虽然瘦，个头却高若成人，勉强顶了上去，上水时身上挂根纤绳排在队伍后头，吃饭时端个碗围在一圈人的外头，睡觉时就睡在甲板上头，除了拉纤，还装货看货，遇到水匪拿起竹蒿一起拼命。

有时，遇到税吏也要拼命。蓝老爹这才知道大船之所以进入芦苇荡，原来是为了走私。

蓝老爹不够强壮也不够狠，拼命拼得让船老大不满意，苦恼地揪着自己卷曲的胡须。有一次和另外一个船队相遇，那只船队船多而且船很大，船老大命令舵手转靠过去，蓝老爹觉得船老大一定是疯了，双手开始颤抖，硬着头皮握紧竹蒿，心想这下玩了。

以为会发生的战斗没有发生，船老大不待船只相触，就对着那边喊“大哥。”

那边有个洪亮的声音回应道：“三弟！”

这位嗓门大耳朵也大的大哥替三弟标下一段航路，劝三弟尽量少干那些杀头的买卖。

这段航道获利更高，却行舟艰难，没大用的蓝老爹就被船老大“转送”给了他大哥的船队，虽说偶尔也会遇到水匪，却再也没有和官差拼命了。

没遇到水匪，又顺水行舟时，蓝老爹就用从前跟着小舟大厨学到的手法钓鱼捕虾，终于青出于蓝，饭馆老板若再相见，也得服气。当蓝老爹能让船东一家每天吃得到肉后，兼起了船队的厨子，没几文工钱，但包吃住啊，不对，吃其实是自己的，而且不时地要挨船东婆娘的打，她一边用手上的细竹条抽打蓝老爹，一边说：“少放油，让你少放油。再放油算你出钱。”

大多数时候，做菜的蓝老爹吃不上那些菜，船东业大家大，十余口人呢。就这样，蓝老爹放油还要挨打，好像油水进得是他肚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