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4)
大帐内不仅一丝热气没觉着,那些夹杂了没干透的树枝不能充分燃烧时冒出的烟反倒把眼泪给呛了出来。
杨寿山赶忙掀起那重得要死的夹板大尼帘子逃了出来,边抹泪边对站在外面的卫兵没好气的喊到:“去!撤了里面的火盆!见他娘的鬼!”
自从调防到盖平,日子越久,他越恼火。
在胶澳混的日子,表面上清闲,舒适,无聊,以至髀肉复生。让人生出被遗忘时没着没落的感觉。他曾为自己盘算过,在安徽人把持的这个系统里,自己算是混到头了。再往上或者得个合适的一镇总兵的实缺跟发梦没什么不同。大概也就如此吧。熬混到休致,虽不能一逞心志,作为一无家世又无靠山的农家子,这辈子也算得是个上上的签了。虽不见得多么得意,比起那些光腚的朋友,总还算是跃了龙门。没想到退志萌生之际,竟受命赴关外增援旅顺!这可是正张嘴一块冰镇西瓜就不偏不倚跌在了嘴里!让他一下子就从浑浑噩噩里蹦出来。看完天津督署发来的电报,他生出老骥的感怀,溢出白驹之叹。一想到是去那座大清国,哦,不是,是闻名整个东亚,最新式的堡垒!杨寿山的内心再次泵出几近年轻,奔放的热血。他甚至来不及想一下,驻守这类防区,通常只有淮军的近支精锐才有可能。
然而在登州并没坐上洋船,船也没过海。只是被艘洋船拖着沿海岸线往北溜,在营口上了岸。
宋庆的戈什带着宋庆的名刺找到章高元和他。
“老弟,形势不好。唉!到处是洞眼,哪里都漏风,”那个身材魁梧,头发胡髭差不多白透了的老头把手里的放大镜丢在地图上,用他那只皱巴巴的手摸了摸渐秃的脑门,冲章高元叹道:“接探报,倭贼由岫岩间道袭占海城,丰升阿他们没顶住。娘的!这么冷的天,这些杂种也真厉害!你们知道,要是倭贼真如他们的愿‘到奉天度岁’,哼!······”
“我们爷们儿就得缇骑槛车,走卫达三、叶曙卿的旧路了。”宋庆站起身,背着捏成拳的手看着屋外的天空,一口山东官话说道:“俺是过了古稀的人,死没什么好怕,可是卖了一辈子命最后却死在菜市口,”那颗皓首低了一下,背后的两只手捏得发白,“那可就······”
“旅顺救不回已是大罪。辽东局面颇难收拾······”
章、杨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听着。他俩都知道,这白头发老头之前已经反攻过两次,黑汗水流连片瓦也没抢回来。
哎!怎么会孬成这样!
东洋人一天功夫竟然把大清国有点脸面的人都知道的脸面当尿脬踩瘪了,蹂躏在脚下。
就像一个怎么看都龙精虎猛的汉子,还没开始就泄了。
“老弟,眼下扯那些没用了。海城一失,攸关皇清龙兴圣地,能把眼前这一面敷衍住,便是万幸了。”宋庆摆了摆手,身子一转,用那双疲惫、却养威几十年的浅棕色眸子盯着章高元道:“关外能堪一战之兵所剩不多,野战之师尤缺。老夫禀请节署,调你们去盖平。倘倭贼转兵北犯,响应海城······这是很有可能的。盖平为北犯必经之道,务要请二位用心防守,你们到防后要抓紧时间查勘地形,”他拿起放大镜,在地图上稍看了下,指着一个位置用手指频频点着,“尤其要注意东面的牵马岭。无使贼再钻罅蹈隙,拊我侧背。至于海城,老夫已经派人和长顺、依克唐阿他们联络,总要把它夺回来。”老头看着章高元,“六麻子(刘铭传的外号。麾下像个样子的······怕也没剩几个了。唉!俺知道你。”
宋庆叹口气的时候手在章高元的肩膀拍了下。
宋庆的话,明显带有敲打的意味。进到章高元耳朵里很不是滋味。只是他也听说了铭军和刘盛休在关外的表现,没奈何,只好把口气又咽了回去。
宋庆把大概情况跟他们交待完,也没其他官场客套,带着人马就往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