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舟上谈(2 / 4)
“都说都说,先说正经的。”
“正经的……换我我也算计你,出兵总讲究个师出有名,管他理由到底多扯淡,能说得过去就行。”木冲收杆,任由小船顺水而漂。
“把你给拉下水了,等于把大墨也给半拉下水,人家就有由头来找大墨麻烦了。”
“至于不正经的——”木冲嘿嘿怪笑,“我猜那来刺你的女娃娃肯定是个小美人,木头小子用心良苦,给你送媳妇来了。”
墨潼一愣,转头与木冲对视。
两人同时开始仰面大笑,笑声传了很远。
“师父啊师父,哈哈哈……”墨潼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您老人家可真是为老不尊啊!”
但很快墨潼的笑容又慢慢敛起,他微微低着头,看着脚底木板,目光发散。
“师父,平日里装作没心没肺,有些话我没法跟他人讲,说出口了又得被人骂没出息,被人喊做痴儿,只能在这没人的小舟上讲给您听。”
“如今夜里做梦,总能梦见江湖游历那么些年的事情,翻来覆去的梦见,梦见律姑娘还没走,梦见藤原还在,梦见其他人,大家一起喝酒唱歌做荒唐事。那感觉比真的还真,醒过来发现是假的,难过啊,真难过。”
“其实真要说那几年都做了些什么,我也已经记不太清了,不是在胡闹就是在胡闹的路上,只记得那时候所有人都还在,每天都很开心,结果真一觉醒来时,大家都散了,又只剩我孤身一人跟条小狗似的,肩上还挑着千钧担子。”
“说白了就是痴,贪恋那一点往日的残温,走不出来,用佛家的话来说就是着了相。”墨潼笑容自嘲,“大家都说要往前看,人各有志,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人总是要长大的诸如此类的话来,我也懂,谁还不懂这个道理了?”
“近两年装得潇洒浪荡,当然确实挺浪荡…可有的时候看到听到一些事情,难免触景生情、睹物思人,我就觉得,我并未奢求什么更好的,我不过是想维持当年原状,留住当年事当年人,为何连这也办不到?”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跟藤原对诗的时候我笑他莫不是要念这被前人用烂的诗句。实则是我在害怕,我怕他真念上这么一句,我连该怎么回答他都不知道。”
“莫非我当真只能看着后来事后来人,万般因由一样情深,都好似他年今日我?”
墨潼垂着头,看不清脸上表情。
木冲自顾自地抽着烟。
“师父。”墨潼抬起头,神色如常,“不说点什么安慰安慰徒儿?”
木冲嗤笑:“不就是你小子快憋死了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吐吐口水,实际上大道理比谁都清楚,老夫听着就完了,还安慰?你?顶个肺用!”
“你无非就是害怕,想逃开肩上担子,逃开三千烦恼丝,缩回往日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当个乌龟王八。但你又不可能真逃,就只能在这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犄角旮旯里对着个半截身子埋土里的老头说些酸唧唧的话来,下了这船你照样是那个心思诡谲八面玲珑的墨潼。”
墨潼沉默半晌,朝木冲比了个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