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四)(1 / 3)
伦敦贫民窟的生活很艰难,没有身份的偷渡客要在这里生存更是难上加难。妈妈没办法找到正规的工作,每天拿到手的与其说是薪水,还不如说是施舍,即使被克扣甚至赖账也无可奈何。
换作是我的话,应该整天都会想“我来这个鬼地方到底是为了什么”吧。妈妈当时应该也会这么想,毕竟我和姐姐不止一次看到她在偷偷的叹气和抹泪。但只要我们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妈妈的脸上挂着的永远都是充满希望的笑容。
至于我和姐姐,我们基本上都待在临时搭起来的小棚屋里,对照着船上带来的字典读让妈妈从打工的地方带回来的旧报纸,或是互相模仿邻居的发音练习英语对话。
我们很少出家门。姐姐知道不会英语在这个新环境里意味着什么,她一心想早点和我一起熟练地掌握英语,这样我们才有出门工作、为妈妈分担的可能。我因为从小在船上长大,习惯了和姐姐在一个房间里朝夕相处,也就很听话地接受了这样的生活。
当然,真正让我们放下对新环境的好奇心的,是妈妈给我们的承诺。
“这里很脏、很乱、很差,我们不属于这里,我马上就带你们去属于你们的地方。”
我们要为属于我们的地方做好准备。
我们确实没在贫民窟里待太久。大概过了半年,我们就在某位雇主的担保下拿到了身份,还搬进了一间市郊的廉价公寓。在那间公寓很小,只够摆下一张床。每天晚上,我们三个人都会抱在一起挤在床上。我经常会被睡着的姐姐踢,有时候还在撞到墙,但那是我有记忆以来,最安心的时光。
妈妈的英语还是不好,只能在华人超市和中餐馆里打打零工,但即使只能领到最低一档的薪水,也比之前高出不少。我和姐姐也也有进入学校正经学习的机会。一切看起来似乎都步入了正规。
但正如你们所见,我现在会坐在这里讲故事,就说明不出意外地出意外了。
即便比过去好了不少,但光靠的妈妈打零工的收入,要供养两个孩子生活和学习还是过于勉强。不得已,妈妈只能重操起了在船上的旧业。在我和姐姐睡着之后,妈妈就会轻轻地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地出门。
即使妈妈每次都小心翼翼,但其实她出门我都知道。少了妈妈的床宽敞了不少,我的心里却跟着空了一块。当时还不知柴米油盐的我只希望妈妈陪在我的身边,我好怕她抛下我和姐姐。
我已经看到了光明,没法再接受黑暗了。
在妈妈不在夜里,我只有抱着妈妈送给我的熊猫玩偶才能睡着,它是妈妈爱我的证据,是妈妈在黑夜里的化身。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六年,直到“断掌”把妈妈从我身边彻底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