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3）

电话铃想起，一只手摸起手机，按了接通。

“老板，这个月几个客户同时来下订单，希望一个月交货。我们的库存不多，现在两台机器开足，恐怕也跟不上。”

“哦，要是机器跟不上的话，上把、壶嘴和整口的人工更加跟不上吧？”

“是的，一时间也找不到那么多熟练的工人，按您的指示，质量不敢降低啊。您看该怎么办呢？”

“我记得我们是提供他们生胚对吧，款啊什么的我们都不管，他们自己烧对吧？”

“是的，我们一直这么做的，说清楚我们是机车壶，他们打什么款，找谁烧，按什么壶卖是他们的事，我们撇开关系。”

“嗯，很好，本该如此。这样，就告诉他们我们产量跟不上。”

“这样的话怕他们压价，也会找别人增加产量。外面可以找到比我们质量稍差一点的机车壶，价格也比我们便宜。”

“把三型机车的样品壶给他们看，问他们要不要新型款，如果要，我们的价格不增加，但供货量也不增加。零售价格我们不管。只要质量拉开一定距离，他们找别人补货也不会影响我们。”

“好的。老板，没事我挂了。”

机车王挂了手机，坐在办公桌前，满脸的郁闷。这年头，想做事，就要有钱；要有钱，就得有启动资金；白手起家要赚钱，就得打擦边球。好人难做呢。

张厂长是个老实人，看在钱的份上帮他管理生产，但总是活得提心吊胆的，好在老板在法律上把一切都规避了，但老张也还是处处小心，他是本地人，知道本地人都是靠吃紫砂这碗饭才富裕起来的，现在机车壶就在砸他们的饭碗，总是心里过意不去。

机车王不一样，他不是本地人，虽有恻隐之心，但也觉得自己对得起良心。机车壶又不是他发明的，他不做，自然有人做，历史的进步嘛。机车壶本身不会搞坏市场，搞坏市场的是欺骗终端客户的人，而欺骗终端客户的，最初还不是宜兴人自己？好了，你能骗，那比你更能骗的人就来了，直接砸你饭碗。

反正他机车王不会骗，他是有原则的，第一他的壶一定要比其他机车壶好，第二他的不打底款不欺骗，情愿得罪客户让他们自己找人打款烧制，第三他控制产量，给别人留一碗饭吃，包括其他做机车壶的。相对于他的理想，他还太缺钱，他可以去设法融资，但这就是引进一个更大的骗子，资本从它出生以来，就充满了丑恶。当然，他也对融资没有太大信心，对于舆论争议太大的项目，资本是很谨慎的，他们需要降低风险，也要名声，典型的既要做什么又要立什么。

短短半年，由于他的机车壶品和产量，他就在批发商那里得了个机车王的绰号，虽然这个绰号并非全是贬义，但他真的不喜欢，太匪气了，他是想搞农民起义，但他不想做山大王，更不想做皇帝。有文化的人不在乎权力，更有文化的人不在乎名利，最有文化的人什么都不为，做事顺应天地自然，不去阻止变化，却顺应变化而让结果更理想些。他不敢称自己是这样的人，但他努力在做。

他本来只是尝试一下，很有点玩玩的意思，但尝试变成了试点，市场经济就是这样，当你一旦启动，就很难停下来，很多人在你的产业链里吃饭，你停了他们就没饭吃了，但你不停，越搞越大，那另外一些人就没饭吃了。

所以他从不见人，一切让张厂长去做，他躲在暗处把控，绞尽脑汁把一切安排在他的道德底线之上。他也知道这有点自欺欺人，然而，还能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