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长谈（1 / 2）

来到映辉堂，闵谦正负手站在堂中。

闵嘉音见礼道：“父亲。今日已不早了，叫女儿过来，所为何事？”

闵谦转过身来，望着亭亭玉立的女儿，良久才叹了口气道：“音儿，坐吧。”

当年十八岁意气风发的探花郎，如今已年近不惑，一张俊秀的脸添了岁月的锋芒，却显得更为成熟稳重。身为国子监司业，他身上的书卷气很重，如同一竿青竹，挺拔而孤孑。

闵嘉音与父亲并不很亲，因为当年父亲与母亲的关系就不远不近。但对这位父亲，闵嘉音心中是很敬重的。她理解父亲身为男子总是难将柔情宣之于口，也理解父亲致力于治学，而没有将心思放在仕途上，所以步入官场二十多年，仍然只是官居六品。她有时会想，大姐身上那股痴劲其实最像父亲。

“音儿，方才侯府门口的事，爹听说了。魏世孙的事，你受委屈了。”

闵嘉音笑着摇头道：“此事过去已久，况且女儿对他本就无意，如今见魏世孙凉薄，倒还心生庆幸。”

父女二人都心知肚明，先帝这样一来，对闵嘉音的婚嫁非常不利，但此时闵嘉音不说，闵谦也就没有提。

“音儿心中不委屈就好。”闵谦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女儿，沉默片刻后又问道，“这么说今日是笙儿对魏世孙出言不逊？笙儿近来是娇纵了些，可为何会……”

闵嘉音不假思索地道：“四妹过去是胆小，但秉性正直纯良，近来又与我十分亲近。今日见魏世孙逢迎县主，心中不忿，才为我出头。”

闵谦了解了原委，并无责怪女儿的意思，只叹道：“音儿，是爹不够努力，是爹无能，才会让旁人欺我闵府门第不高。”

说这话时，闵谦的神态仿佛苍老了十岁。

闵嘉音知道闵谦说出这些话，是在往他自己心上扎刀子。闵谦这些年历仕翰林院与国子监，除了将职责之内的工作按部就班地完成，他的全部心血几乎都倾注在了修史上。过去，闵谦一直笃信修史是一份神圣的事业，但经历了林家倒台、妻子去世、女儿婚约被废等一系列事情后，他越来越感受到自己的无能，原本坚定的信念也开始动摇。

“爹，你没有做错，”闵嘉音起身，认真地望着闵谦的双眼，诚恳道，“爹呕心沥血修史，即使外人再如何冷眼嘲笑，即使在国子监司业之位上一坐就是十多年，女儿也从未觉得爹无能。相反，爹能投身于一项事业，矢志不渝，令女儿钦佩不已。说到门第，闵府也并非小门小户，女儿若真要说出身，也是皇后的表侄女，沐恩伯的孙女，许国公的外孙女。只是女儿恪守爹娘的教诲，谨记低调谦逊，行事多以忍让为准则，实是不愿与旁人起冲突。女儿并无大志，惟愿守好闵府，过好自己的日子。爹的心念就不曾因门第动摇过，女儿想告诉爹，旁人的门第之见也从未累我。”

闵谦的眼睛刹那间被点亮了。

他一直都觉得，这个女儿与他的心意是相通的，但父女二人从未这样坦诚地谈过话。今日虽是头一回，闵谦却恍然发觉女儿的言行已经十分沉稳，宛如一个同龄人在与他对话。

“音儿，你当真是这样想的？”闵谦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