髹漆第九 相思(2 / 4)
她恨左贤王逼着她远离了她的家乡,恨他害得她来到这她浑然不熟悉的地方。
牧区的风寒霜重,她受不了每年冬天那刀子一样割面的风雪,也受不了被风干了的牛羊粪冲鼻的味道。
住惯了砖墙瓦房的人最怕漂泊,草场上活动的小矮棚也定不下她的心神。
满是腥膻味的肉与奶无时无刻不令她胃中翻滚、几欲作呕;兽皮衣裳披在她的身上,又让她止不住地心惊胆战。
她想她的大汉,想她的常留,想她的阿爹了。
所以……这又要让她如何不恨呢?
她没法不恨。
我贴着她的胸口听着她的心跳,我清楚,她恨极了匈奴,恨极了左贤王。
哪怕她已与他育有两个儿子。
说到她那两个儿子——
我静静敛下了眉眼,当初,小姑娘刚刚得知自己有了身孕的时候,曾想过要自戕,或是想办法拿掉那个孩子。
毕竟,被胡人糟蹋了身子于她而言已然是奇耻大辱,倘若再生下几个带有匈奴人血脉的孩子,那她便完全无颜面对祖宗了。
奈何左贤王不准,他喊来数名侍女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开始时她恨不能一死了之,但渐渐的,当那个孩子慢慢在她腹中长大,她感受着那不属于她的、第二条生命的微弱心跳,她终竟是心软了。
她想念她的大汉,但身为母亲的本能,又让她不顾一切地拼命去保护她的孩子。
哪怕那是一个异族人的孩子,一个强|暴|者的孩子。
孩子降世的那日,我瞅清了她眼底的那一线复杂难言——这个孩子清楚又明白地昭示着她所经受的一切耻辱与不堪,可她良善的本性又令她无法当真去厌恶那个刚降世的、无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