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足十一 退行(2 / 3)
“——那时候他最需要的,实际上唯有我爹的陪伴罢了。”
“可老头子他偏生不在。”兰雪声抬手掩面,嗓音不受控地隐隐发了颤,“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打电话让老头子尽快赶回淮扬,但电话接通,他却告诉我他正在外省与别人谈一项很重要的业务,暂时回不来。”
“我也不知道他是真回不来还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借口。”兰雪声嗤笑,“总之他确实是直到爷爷揣着那满腹的遗憾咽了气,都没能回来。”
“——他没能见着爷爷的最后一面,等他真从外省匆忙跑回来的时候,正巧赶上了我在刘叔等人的帮助下,给爷爷举办的小型葬礼。”
“他很生气,质问我为什么不等他回来再给爷爷下葬——”
“我比他更生气。”兰雪声面无表情。
“我气他为什么明知道爷爷全身的器官都衰竭了,眼瞅着就要油尽灯枯了,还非要跑去外省谈他那该死的生意、办他那该死的业务。”
“由是我们在爷爷的葬礼之后狠狠地大吵了一架。”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当真是恨极了他。”兰雪声眉头微蹙,缓慢地眨了眼:“我恨他从没尽过一个父亲应尽的义务,让我自小就被我们班上的同学嘲笑,被人说成是没爹没妈的‘野孩子’。”
“我恨他在爷爷面前也从没承担过一个儿子应该承担的责任,恨他从没关心过爷爷的病情,恨他反叛,恨他回来得太晚……我当时委实有太多能恨他的理由了。”
“那时高考已经结束了,所以,自从我与老头子的那场争吵过后,我就带着我的全部家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淮扬,独自一人跑到北方念书。”
“赶巧那会我又因年少成名而被同行忌惮,被人恶意造谣中伤——这两件事摞在一起,再加上之前我就已经对这个过分自矜自贵又自大的圈子感到无比的厌倦,一气之下,我便索性宣布了要就此退行。”
“斫琴师‘云色’自那天起,”兰雪声目光平静,“便彻底销声匿迹了。”
“同时,毕业后的我既不想回淮扬,也不想再继续跟琴坛的‘故人’打交道,干脆就用着我从前尚在琴坛时攒下的积蓄,来到代城这个地处神州西北的十八线小城里,开了这家‘七两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