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回:公良赞指认夜香妇,蒯文良跪拜药王僧(1 / 2)
郑灵儿回转蒯家而去,地下正遇得药王和尚赶来,便将这一身新娘服饰尽数换与药王和尚。郑灵儿瞅见一回,笑得花枝招展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如今药王和尚倒是有此舍身救世之感了。”药王和尚道:“莫要取笑,若非怜你脸面,何须和尚我作得这般不男不女,不伦不类?”郑灵儿讪笑一番,乐不可支。
药王和尚盖好盖头,坐于塌上,郑灵儿将身子藏于药王和尚身后。不多时,只见蒯洪良气喘吁吁,满面红光跑进楼内,手中提一个竹篮,内中便是抢来的岭南贡果。蒯洪良满面红光道:“娘子,为夫将这荔枝与你送来,乃是从岭南新摘的,娘子快快品尝。”郑灵儿道:“将篮子放下那端,奴家自会品尝。”蒯洪良将竹篮放在新娘身旁,便目不转睛紧盯新娘。郑灵儿在药王和尚身后扭捏道:“你将此物放在那处便可,莫要盯着奴家看,奴家脸薄,羞死人了。”
药王和尚无奈,只得将身子扭了扭,莫叫蒯洪良看穿。蒯洪良听闻郑灵儿所言,连忙低下头去,不敢直视新娘。郑灵儿见蒯洪良低下头去,伸出纤纤细手,直将那荔枝自篮子中扯下一颗来,放在口中,止不住的香甜汁水流入口中,直叫郑灵儿不禁口水四溢。见蒯洪良尚在塌前,郑灵儿又道:“你莫要看,奴家便不好意思了。”蒯洪良连忙笑不可支道:“也是也是,皆听娘子之言。”
只听郑灵儿道:“蒯公子这第一关便算过了,足可见蒯公子对奴家一番情谊。正所谓男子汉应当文武双全,这第二关,便考蒯公子的文采如何?”蒯洪良听闻一脸死灰之相道:“这考文的便可免去了不?你夫君我若论起武来,打倒七八条汉子不在话下。这真若是论起文来,却实是夫君亲命了。”郑灵儿佯装嗔怒道:“这我不管,便命你以荔枝为题,当下赋诗一首。作与不作,你自家看罢。”药王和尚倒还一甩衣袖,作配郑灵儿。
蒯洪良无奈,只得立于案前。却是抓耳挠腮,冥思苦想。郑灵儿那边见了,不禁嗤笑连连。为药王和尚一瞪,这才强忍住笑意,未敢笑出声来。过了半晌,蒯洪良这才将一首歪歪扭扭的“诗”拿上前来。药王和尚与郑灵儿接过一看,写的却是:浑然大又圆,入口即香甜。一行几万里,辗转梦未眠。
郑灵儿笑道:“这般之诗,只怕便是七岁孩童也能作得。”蒯洪良叫苦道:“娘子莫要笑夫君,我这苦读十数年,实则皆是插科打诨,或游玩四方,或倒案便睡。却无一日果真听了先生言教。你虽见我与大哥人前风光,家中钱财用之不竭。可我二人却上不得朝堂为官,亦不得科举赴试。这般身份,总共是难登大雅之堂的。”郑灵儿道:“虽说如此,可你兄弟二人也不能作威作福,为祸乡里。如今还将奴家捉来,却是好不恼人。”蒯洪良连忙道:“娘子莫恼,我兄弟二人上不得朝堂,下不得入狱。人生百态,却不得体味。只是山珍海味吃得腻了,又无事可做,只好寻些乐子。此番将娘子掳来,只因见得娘子美貌,实是见不得娘子与那酸秀才厮混。故而一时激起,鲁莽了娘子,实是该打。”
郑灵儿笑道:“如此,便来第三关。你若能斗得我赢,便下嫁与你,若是你斗不得我赢,便需诚心诚意,悔过自新。”蒯洪良听闻一阵发笑道:“娘子说真的?为夫可是下不去手。”尚未说完,便见那身着新衣之人一个翻身,便往自家踢来。蒯洪良还在说:“娘子好俊的身手。”双手一挡,却得一阵大力袭来,直将蒯洪良踹翻在地。蒯洪良起得身来,却是一怔道:“你是何人,这般身高,必然不是我的娘子。”
药王和尚将盖头扯下,笑得前仰后合道:“你这痴子,此时方才发觉?贫僧乃是点化你来,不想却见得一番戏谑。”郑灵儿也自塌上露出头来,手持荔枝边吃边笑得:“好夫君,你看看我可是你家娘子?”蒯洪良怒道:“好你个贼和尚,你个小淫妇。你二人将我娘子掳去何处?”郑灵儿笑道:“你可莫要诬陷好人。是你将小翠姑娘掳来,本姑娘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来此救人而已。不过我的好夫君,你这荔枝果然是香甜可口,但那诗作得却是酸臭不已,倒人胃口。”蒯洪良见郑灵儿口出讥讽,不禁大怒道:“本少爷便打得你这婆姨个猪头模样,叫你还敢戏弄与我。”郑灵儿往后一躲道:“你先打赢了和尚再说。”
蒯洪良当下持拳上前,咄咄逼人而来,一拳一脚皆向药王和尚打来。先前若不是药王和尚脚下留情,此时焉有蒯洪良的命来?此时,药王和尚心觉蒯洪良并非无药可救,有心度化于他,故而便兜兜转来,戏耍蒯洪良一番。这蒯洪良发了十二分气力,却连药王和尚的衣襟也未曾碰见。反倒是药王和尚,嬉皮笑脸道:“你这纨绔子弟怎的这般软弱无力,想是平日作威作福也不下地劳作,故而身子骨颇弱了些罢。”直将蒯洪良气得火冒三丈,却更是无计可施。药王和尚一边调侃蒯洪良,一边将新衣脱下,换回僧衣。蒯洪良见药王和尚尚能挥洒自如间换上僧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蒯洪良愈发生气,这脚下便愈发失了根来。不多时,便连番踉跄起来。药王和尚见了,不禁一笑道:“施主脚下无根,小心绊倒。”却由塌上扯过那新娘的新衣,往地下一撇。登时将蒯洪良摔了个马趴。蒯洪良大怒起身,却听药王和尚笑道:“施主怎的如此不小心,贫僧方才劝施主小心绊倒,施主这般听话,就绊倒在地。”慌忙去扶,却一手撑住蒯洪良。蒯洪良起身尚在半截,却为药王和尚擎住,立在当场却是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只觉得药王和尚一只胳臂宛如铁铸一般,直叫自家动弹不得。登时冷汗已然落下,正作得个挥汗如雨。
药王和尚见了道:“施主怎的出了这许多汗来,少时吹了风,可要着凉。贫僧来与施主穿起衣裳。”说罢,便拾起那新娘的新衣,将蒯洪良捆了个结结实实。临走,还把那蒯洪良所作的诗文攒成一团,塞在了蒯洪良嘴里道:“贫僧乃是药王和尚,施主若是想通了,便来寻贫僧。贫僧静候施主佳音。”说罢,便将蒯洪良掉在了横梁之上。郑灵儿尚还在吃那荔枝,见药王和尚制住了蒯洪良,便下榻来道:“多谢夫君的荔枝了。”咯咯一笑,便将余下未吃完的荔枝一网打尽。蒯洪良见二人离去,只得在梁上干瞪眼,呜呜直叫,却无人听闻。
药王和尚与郑灵儿出了阁楼,便转入地下。地下便有任深灵得出,一把抢过荔枝道:“你怎的便吃独食,也不留些与我?”郑灵儿笑道:“若非特意留下与你,这些个荔枝早就被我吃没了。”任深灵没好气,撇撇嘴,不理睬郑灵儿,只顾闷头吃荔枝。药王和尚遂问道:“你怎的来至此间?”任深灵边吃边回道:“药王和尚,那公良赞醒了。”药王和尚连忙问道:“他醒了?情形如何?”任深灵道:“他醒了便大喊大叫,又叫我打晕了。”药王和尚没好气道:“你也随我多年,怎的还这般毛手毛脚?”郑灵儿却笑道:“好你个任深灵,先打晕了公良赞大哥,又来抢我的荔枝吃。药王和尚,你可得好好惩戒他一番才行。”任深灵听闻,朝郑灵儿使了个鬼脸,惹得郑灵儿挥手朝他打去。任深灵扭头便走,郑灵儿在后追去打他。药王和尚见二人这般追逐打闹,只得摇摇头,便随二人身后,渐望公良赞休憩之处而行。
来至此处,却是个幽深之所,僻静之地。此时有王支,翟破军二人领五个新招军士在此守卫。见得三人转来,王支翟破军连忙施礼。药王和尚答过礼后,便前往屋内去见公良赞。药王和尚先探了公良赞的鼻息,后翻了公良赞的眼皮,而后给公良赞号起了脉。半晌之后,药王和尚道:“你二人将他扶起身来。”便有王支翟破军上前,将公良赞扶起身来。二人心知药王和尚又要施针,便给公良赞身上衣衫褪下。药王和尚先后在背上头上施过银针,而后一掌拍在公良赞后心之上。只见公良赞口吐一口鲜血,“呀”一声叫起,便睁开双目。
“头,头。”公良赞张牙舞爪,一阵怪叫。王支翟破军皆无公良赞力大,为其推在一旁。直至药王和尚与任深灵一左一右将其架住,公良赞这才动弹不得。药王和尚斥道:“公良赞,你还不醒悟,更待何时?”公良赞为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势唬了一跳,而后茫然望向四方。见得一屋子人来,这才幡然醒悟,却战战兢兢,眼中泛起血丝,泪如雨下道:“大师,弟子亲眼所见一颗头颅飞起杀人,真是令人毛骨悚然呐。”药王和尚笑道:“好了好了,那凶徒以为贫僧所捉,已然命丧黄泉了。”说着,便取下公良赞身上的银针,王支翟破军也将先前公良赞所穿的衣衫递与公良赞。公良赞听闻药王和尚之言,忽的一愣,一面穿起衣裳,一面问道:“大师竟有此神通?”
任深灵笑道:“若无此神通,焉能救活你来?你且听好,此乃药王和尚,有名的法力高强,神通广大,可非是凡间僧人可比。”却见公良赞一头磕在地上道:“弟子情愿皈依佛门,望师父收留。”药王和尚笑道:“非是贫僧不收你,只是你尘缘未了,恐怕还入不得红尘之中。贫僧已在此间受得几个记名弟子,你若心向佛门,贫僧亦可收你作个记名弟子,你看如何?”公良赞闻言,连忙大喜道:“弟子公良赞拜见师父。”药王和尚道:“也罢也罢,作个俗家弟子也好。只是我佛门戒律,你也需要遵从。”公良赞连忙道:“弟子诚惶诚恐,敢不从命。”
药王和尚遂道:“如今此案已毕,我徒还需随贫僧前往府衙,与邴大人与周大人讲个清楚,此案方好结案。”公良赞却道:“师父,弟子还有一言相告。想在竹林之中杀弟子灭口的那颗头与杀害刘员外一家的头并非一颗。”药王和尚道:“贫僧知晓此事。那杀害刘员外一家的乃是老六,林中要追你灭口的乃是福陀寺的妖僧。”却听公良赞道:“师父,杀害刘员外一家是否如师父所说弟子不知。可在竹林之中追杀弟子灭口的却是个女子之头。”药王和尚听闻大惊:“你可当真?”公良赞道:“弟子为其追杀几个日夜,当然当真。”药王和尚遂道:“且少待,此间可有笔纸?”一旁早有王支备好纸笔。
药王和尚挥毫泼墨,便将老六与福陀寺所见的狐狸精的样貌画出,拿给公良赞来看。不料公良赞看了却道:“师父,杀害刘员外一家的正是此男子之头。可在竹林之中追弟子灭口的却不是此女子之头。”药王和尚听闻大惊,连忙又将秋娘之像画出,可公良赞依旧摇头否认。药王和尚遂问道:“你可将此女画出?”公良赞道:“弟子不会作画,不过可以依此面容告知师父出入何在。”药王和尚连忙道:“也好也好,你且说来。”公良赞依照秋娘之像,照公良赞所说一一改来,当作得全画之后,却听任深灵惊呼道:“药王和尚,此人不就是那夜香妇春花?”药王和尚道:“快去禀告邴大人与周大人,速速派兵去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