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访堆谷集(1 / 3)
建安十一年六月,凉州监史部居沿县。
半夜时分,县城里响起了打更的梆子声,已经过了子时。一队队玄甲兵士正举着火把在街道中巡逻宵禁,城中此时已经是一片寂静,仅有兵士们的脚步声和盔甲与兵器碰撞的声音,在四处回荡。
宵禁管不到城外,所以城外的酒舍中依旧亮着点点灯火,酒旗猎猎呼应着窗缝中偶尔传出的喧嚣。
凉州少雨少草木,多的是风沙,昼夜温差也比较大。六月正是昼热夜冷的时候,晚上的酒舍就成了各类不愿进城或无法进城者,聚众消遣或过夜的好地方。
居延泽边的这处酒舍,坐落于的堆谷集中。所谓“集”就是一个半临时的定居点,大多以八、九尺高的夯土墙和粗木栅混合,围出一个形状不定、方圆不过数里的区域。
这“城墙”通常只有两个对应方向的门,无论白天夜晚,门口都有全副武装的壮丁把守,两侧还有木制望塔,监视着黑暗中的一举一动。
宵禁令管不到的地方,其他法令自然也管不着,所以这种时候来拜访集中酒舍的,通常不是什么好人,也就必然要被守门壮丁盘查一番。
此时在堆谷集的东门处,就正在发生着一场不大不小的纠纷。
“这破土墙里的房子明明亮着灯,为何不速速让我二人进去,却在这里左右刁难?!”
曳曳火光之下,喊话者满面虬须微动、环眼圆睁,洪钟般的怒喝引得周围乌鸦惊叫不断,纷纷拍打着翅膀离开砂石半掩、不知是人是兽的枯骨。
就连他自己手里牵着的马,都被主子这一声暴喝吓得喷鼻作响,滚滚湿气涌在喊话者背后,表达着微微不满。
喊话者自报年方十八岁,却生的虎背熊腰,身长八尺有余。他身前的两个守门壮丁,反倒被他的身形衬得宛如少年,连简易望楼上的人也一脸紧张地向下张望着。
那两个头顶簦笠的壮丁,手持破烂的耒耜和铁耙,被他吼得有些发抖。他们也清楚,就凭自己的体格和“武器”,吓唬一下蟊贼还行,要是眼前这尊神想要硬闯,他们也只有和农具一起折断的份儿。
一个壮丁咽了咽唾沫,举起手里的大盐粒说道:“这位壮士好嗓门啊,我等从未说过不让你们进去,只是要你们吞下这大盐,证明自己是常人,方可……”
虬须壮汉瞥了一眼那鸡蛋般大小的盐圪垯,更加愤怒了:“尔等与我耍笑不成?莫非当我二人是哪门子邪祟?这么大一颗盐,我如何吞得下?”
说完他还张了张嘴,似是在认真比较自己喉咙与大盐疙瘩的大小。
这时后面骑在马上的年轻人,也微笑开口道:“若吞下这么大一颗盐,也当不成常人了吧……”
这个年轻人与马前大喊的虬须壮汉完全不同,年约十五上下,面白无须,细长如柳的眉眼中隐藏着一股流动的灵气,从始至终挂着温和的微笑。
他身上服饰颜色与虬须壮汉一样朴素,但精心梳理的发髻和身外所披的裘皮大氅,显示了年轻人身份不凡。
另一个守门壮丁此时嘀咕道:“嗓门儿那么大,嗓子眼儿挺细啊。再说谁让你整个吞下了,敲碎不就行了吗?要不舔一舔也行啊。心思倒是还没有嗓子眼儿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