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1 / 1）

来者头戴大大的黄色斗笠，身上披着褐色的蓑衣，蹲下身子，伸出一双白嫩的手掌，开始在一具尸体怀中慢慢摸索。不久竟掏出了一粒碎银，而后发出一声清脆的娇笑，奔赴下一个目标。

对方在各个尸体间徘徊摸索，寻得了许多银两，渐渐朝着忻蒙的位置靠近，只是一直未曾抬起头看上哪怕一眼。待靠得近了，猛地停住了脚步，缓缓抬起头，看向忻蒙。

原来是一个小姑娘，忻蒙暗松了一口气，至少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了。她到底是有怎样的胆子？竟丝毫不怕死人，还在他们的怀中摸索财物，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小姑娘的脸被吓得煞白，眼睛也瞪得溜圆，往后趔趄了一步，差点跌坐在身后的尸体上。她战战兢兢望着忻蒙，脖颈不禁矮了几分，重重咽了下喉咙，略厚的下嘴唇逐渐撅起，随着身体微微发抖。突然一阵大风邪乎刮来，将她的斗笠掀起，小姑娘一把抓住了帽带，终于跌坐在地。

忻蒙由最开始的恐惧变为放松，现在已演变为愤怒。这些士兵为国捐躯，本应该落得体面，受到人们的尊重。可有人毫不知耻，竟还要从他们身上捞些好处，简直毫无人性。

他奔上前去，一把抄起小姑娘，大声斥责道，“死人的东西你也拿，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小姑娘惊得两行泪水滑落而下，使劲往后扥着身子。忻蒙由于失血过多，双手变得无力，被她一下挣脱，但没有站稳又摔在了地上。忻蒙弯腰想把她提起，猛地牵动了背后的伤口，一口气没提上来，差些栽倒在地。小姑娘看准时机，伸手推了他一把，站起身撒腿便跑。

忻蒙气急喝问，“你到底是谁？”

“小可。”小可毫不犹豫将名字说出了口，根本没有考虑忻蒙是否会不会找上门来，跟她为难。

“小可……”忻蒙默念着这个名字，他现在十分虚弱，极有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丢了性命。倘若自己大难不死，以后定要找到她，狠狠教训一番，为死去的士兵出这口恶气。

过了良久，忻蒙发觉自己有了些气力，踉跄站起，用刀作为拐杖，向着小可逃跑的方向走去。小可往那边跑，她的家一定就在那里，忻蒙并不认为她会在这种情况下，能够保持如大人一般冷静的思维。他也不得不立即离去，若待到第二天雨过天晴，敌军极有可能派人打扫战场，如果被他们发现，痛痛快快给自己一刀，倒还算解脱了。可若是被他们抓了去，迎接自己的肯定是无止境的折磨与痛苦。

忻蒙尽量放快脚步，不敢有丝毫停留，他感到精力在飞速流逝，只要一停下来，极有可能会栽倒在地。

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无情而又冰冷的雨水，顺着受伤的头顶流下，沿着脸颊淌到脖颈，不断灌进衣襟，冲刷着后背的伤口。疼痛不断侵蚀着神经，即便是意志最为坚定的人，也承受不了如此不堪重负的躯体吧？他终于还是无力地倒了下去，晕倒在这漫无边界的荒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