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各有难处（2 / 2）

尔东从小就喜欢夏天。

夏天真好啊，百无禁忌的季节，到处瓜果飘香，田野里零嘴儿遍地，河水清凉，一条条自由自在的鱼儿在水中游动，一只戴胜从树梢掠过，一只小猫沮丧的跳下来继续等待时机，一只小狗伸着舌头在原野里飞奔……

啊，还有就是，一件儿二梁背心一条的确良长裤一双母亲亲手做的圆口布鞋，靠这套装备他就能纵情山水原野之间，很方便也很……节省。

所以当尔东说他想要件大裤衩儿的时候，佟梅英很是惊讶，春夏秋冬空档了十二年多，儿子居然想起来要裤衩穿，看样子经过了这场病，小家伙是长大了，懂得了遮羞，怪不得不愿意自己帮着擦洗身体了。老话说病一次长一次心眼儿，果然是很有道理。

只不过往日顽劣跳脱的儿子突然间变得乖巧懂事且沉默寡言，整日里心思很重的样子，这让佟梅英很是担心，害怕儿子是不是落下了什么病根，私下里和当爹的提了几次。

尔建国却毫不在意，说这有啥可担心的，我爹他爷，十五岁多一点儿就成家了，咱俩结婚时你十八我也就二十二，你生东东的时候也就二十，他都这么大了，也该懂事了。

话锋一转，尔建国眉飞色舞道，哎，梅英你知道吗，公社要买电视了，二十四寸日立大彩电，等电视到了，咱们可以去会议室看……不过这天线可能得架高点儿，现在只有宁远市有电视台，离咱这儿四十多公里，确实远了点儿。老鄂家的十二寸黑白电视雪花那么大，就是因为天线架的太低，县上转播站得明后年才能建好。

……要不，明年咱家也买台电视？

佟梅英没好气的说，家里哪有多余的闲钱？累死累活五六年，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儿，又想那些有的没的。哦，你买了电视，要不要开门让左右邻居看？难道像鄂胖子家一样，五分钱看一次还要自己带凳子？真不嫌丢人。你有那胡思乱想的工夫，能不能求求吴胜利，走个后门儿，给我解决个工人指标，哪怕当个小学代课老师也行啊……哎，这事我说了多少次了，你到底听没听到？你俩光屁股一起长大的交情，这点小事也张不开嘴吗？

尔建国就闭了嘴不吭声，过了会儿小声嘟囔道，你说你就上了个小学，还没念完，咋当老师？我咋开这个口，影响不好……

佟梅英怒了，马忠义媳妇比我学历高？她怎么就行？儿子上二年级的时候回来说，她把小猫钓鱼念成了小猫钩鱼，儿子纠正她她还罚站。这不三年了，人家也转正了！你要是早开金口，还轮得到她？！人家老马啥时候又在乎过狗屁影响了？

佟梅英越说越上火，我可是听说了啊，这次还要招一批代课老师，你要是再夹着钩子不吭声，我自己跟吴胜利说去，反正我俩也沾亲带故，不信他当了官只管外人，自家妹妹一点儿都不照顾。

尔建国被老婆说的哑口无言，也觉得自己的借口实在是站不住脚，那点脸皮又值几个钱呢？再说这些年老婆太不容易，实在是亏欠了她，看把人晒的跟张飞似的。

念头至此，尔建国也就下了决心，沉声道，用不着你抛头露脸，我去跟吴书记说去。

啥吴书记，阿哥，胜利哥，求人的时候叫的亲近些会不会？搞得那么生分。你明天不是还要去良繁场吗，弄点儿大米回来呀，求人办事空着手怎么行。

我好不容易存的一点儿米，想着过年拿回家吃呢，真给他们家？

哦哟你还真是个死脑子啊尔建国，怪不得都是中专毕业，人家先入党先提拔，你混了十几年还是个普通干部，你上的学学的知识都到哪儿去了？就着窝窝头吃完拉了？我都懒得说你，死脑筋。

尔建国顿时哑了火，半天悠悠憋出来一句，学校里又没有教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