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斧头(3 / 5)
樊崇谁也不信,只信自己,信手中的斧头。
虽然满身疲倦,新斧、剪也没希望,但他好歹凑够了秋后的赋税……只望来年能多攒一点。
在昏暗的院子里,樊崇今日颇为大方,点燃了留在家里没卖的柘柴,让家里多了点光明,让妻儿们围坐在自己身边,规划着未来的新房子。
“交完赋后还能剩些钱,我在里中也算有点脸面,置办顿好席,请众人吃一顿,便能请彼辈帮忙制土坯,再伐木为梁,最后买些好瓦来,就能住瓦屋了。
一间能让家人遮风避雨的瓦屋,这就是那时候樊崇心中的“乐土”,妻子说,想盖一个院子,在门前种上果树,右边种上桑树。
孩子们则叽叽喳喳说,再种些柘树,他们会在下面拉屎撒尿,让柘柴快点长,父亲出门就能砍柴,再也不用跋涉荆棘上山了。
樊崇露出了笑,这是劳苦数日后,他最快活的时候。
然而到了秋后,临交赋税之际,命运却给所有人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这钱,前年就作废了,汝等竟不知?”
税吏将里中之人小心奉上的六泉、十布不屑地扔在地上,向他们展示王莽令人铸造的新钱:“大小钱已废,往后,只以货泉、货布为准!”
这不是瞎闹么!所有人都懵住了,农民、樵夫想换点钱不容易,辛苦一年才能凑够被郡府加倍的口赋、算赋。为了省点钱,瞒报户籍就不提了,更有甚者,甚至含泪将不断出生的婴孩溺死!
就这样,好不容易攒下的钱,官府说废就废!而且连让他们以旧换新的机会都没有!
一切都被说成是皇帝诏令,但提前知道消息的豪强、官府又从中获取了多少利益呢?
为什么富者愈富,穷者愈穷,连最后的生存权,都要被无情剥夺?樊崇仿佛被人扇了一个大耳光,死死盯着税吏。
皇帝拍脑袋办事,出口成宪,官吏按照自己的利益来执行,钱帛说废就废,但他们这些樵夫、农夫含辛茹苦一年的血汗呢?就这样作废、勾销了?
而樊崇想让家人过得好点的希望呢?就这样彻底没戏了?
“郡中诸姓可替汝等缴赋。”
于税吏同来的乡豪,开始装好人,与税吏一唱一和,露出真正的目的:“但汝等有田土者,来年要缴粮以偿贷,没田而有气力者,则要以劳力偿还……”
这不就是变相让小农成为佃农,让樵夫成为私奴么?新朝禁止土地买卖与奴隶贸易,但官吏豪强们,掌握了权力和上传下达的渠道,总能变着法继续剥皮。
有人认命地低下头,总比被官府和豪强翻脸抓起来,沦为刑徒要强。
有人坐地嚎哭,为接下来的命运绝望,赋税已经够重了,这莫名其妙背上了巨债,仿佛一座大山。利滚利,往往不是一代人能偿清的,而意味着世世代代都要为人做牛做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