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久别离相思绵雨夜 承噩耗哀生乌河岸(2 / 8)
当一曲而终,楼下一众旅人方才醒过神来,纷纷谈论起这哀婉的歌声。而此时的自谦,也寻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望着外边的凄雨暗夜,心情深陷曲中意境,便少不得有些失落。
这时,就听有人大声喊道:“楼上的店家,下来接客了。”
不过一会儿,便看打楼梯走下一名,二十左右岁的妙龄女子,只见其稍一施礼,就歉意道:“诸位客人,实在对不住,小女子怠慢了,还望海涵。”说完,遂去端茶斟水的,挨桌询问所用甚么,及需要几间客房等,一一忙活起来。
诸人瞧她生得细眉长眼、樱口琼鼻,肤白肌净、柔发如墨,身量丰腴、静怡秀丽,皆是多了几分好感。不免有好事者便打趣道:“老板娘,你刚才那歌声唱的恁般幽怨,莫不是男主人不知着家,独自守了空房么?”
那女子俏脸一红,也不去恼,惟羞道:“客官说笑了,客栈乃父母所开,我只是留在店中帮忙而已。”
遂又有人调侃道:“我说唱的这般动听,敢情是未出阁的大姑娘,偷思情郎了。”
闻得众人又大笑起来,那女子更是显得羞臊,虽仍是脸带笑靥,却也不顺着浑言撘话,只忙活自己的。不时,就来至自谦所坐的桌前。
此刻,虽说这店内热闹不少,但自谦却只顾怔怔望着窗外,像是一切皆与他无关。便听那女子问道:“不知先生用点甚么?”
而待自谦回过神后,转头一看,竟猛地站了起来,惊喜的紧紧盯着她。不想,其丑陋的相貌,倒是将那女子吓了一跳,慌的不由退后一步。
列位看官,你当此女是谁,正是同自谦分别两载之久的江英子。原来,自打她离开鹰嘴崖,就随父母忙活起家里的渔业营生,因近几年海物行情看好,等手中趁了闲钱,便合计着在码头开起了这家客栈。
平时,不但同母亲照看店里的生意,且还于码头贩卖着,爹爹出海所捕,除却店中所需,而剩下的鱼虾蟹等物。如此,日子倒也渐是红火起来,这便是自谦初走皎青州时,和俞可有远远看到她,那般忙活的场景了。
本来夜晚,都是江远或迟兰丫守在客栈,但恰好今日两口子被迟忠请去吃生日酒,不得已才将英子留在店中。故此,就有了和自谦的不期而遇。
言归正传。当看着英子略显惊吓的眼神,自谦方想起自己今时的相貌,若能认出他来才怪。也顿时恍然,为何刚才觉着那声音,及小令的字体是恁般熟悉,如此便说的通了。
遂心中又苦涩不已,两人打小相处,而今竟人在眼前,却有如天涯,怎教不千般酸楚、万般伤感。等稳了心神,就黯然坐下,声色沙哑道:“便清蒸几样海物,来一壶地瓜烧酿即可,再劳烦姑娘留一个床位。”
而见他这等古怪神情,英子心中难免有些疑惑,总觉着哪里不对一般,却也说不上来。但此时也容不得多想,就点头笑道:“好的先生,您稍等,马上便来。”
等她说完去了,但仍回头瞧了几眼,惹得自谦苦涩不已。再想着小时候初识,又一同结伴私塾,直至后来分离,并与自己的诸般情意,不禁鼻子一酸,险些流下泪来。
如此青梅竹马之情,偏因他今时这副鬼相,以致人在对面不相识,却又自尊作祟而无法道明,怎能不说是一种莫大的讽刺。遂那心就有如锥子一般刺入,是道不出的疼痛。
便这般,待英子将几盘清蒸海物,及一壶地瓜烧酿端了过来,自谦就索性借酒浇愁,以麻醉自己。却也不知何时,其他旅客皆已楼上歇息去了。
只剩他独自闻着窗外的风雨,及远处隐约传来的海浪声,任思绪如潮,翻涌在一杯杯浊醪中。不觉便一壶下肚,已是有了六七分醉意。
而英子,则是坐在柜台前,望着门外的雨夜怔怔出神。一会儿,又拿过那阕小令,只是扫了一眼,就见她,弯眉紧蹙、樱口幽叹,俏容不展、细目含泪,是影单形孤、我见犹怜。
当抬眼再看向自谦时,遂觉得那身姿、神情,竟是恁般眼熟,不免与他早时的相貌所重叠,便一时又怔了起来,泪水也忍不住挂满双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