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虫隐符(1 / 4)
书院不久前才刚上过一场大课,彼时上千名弟子都坐在书斋外露天的外庭中听讲。
先生们告诫(jiè)我们不要独自去后山玩耍,不要在野外游水,同时教会我们辨认这山上的毒虫毒草和毒蛇,还有那些危险又记仇的狸子和竹熊,以及各种应急救险措施。
那天的课堂上,学监大人特意讲到了一种名叫毒刺毛虫的毒虫。说一个弟子给自己的松鸦喂了毒虫后不仅毒死了自己的松鸦,之后还遭到了整个彼泽山的松鸦报复。时至而今,那个弟子每次出门都要谨防被松鸦认出来,不然就会有松鸦专门飞到他头上拉屎。
当时听完这个故事后,底下的弟子们哄堂大笑,一面嘻嘻哈哈地指认着坐在人群中的当事人。那人正戴着特制的头冠观察着四周有没有可疑的鸟……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这彼泽山的凶蛮之处。
第二次是在那天晚上,我和喓喓回斋舍时,发现窗边轴上织了一张白色的小网,里头兜着一堆白色的细小颗粒状的东西。心里还在好奇,喓喓就移了火苗来,把这不明物体噼里啪啦烧成了一堆焦炭。解释道:“这是飞蛾的卵,过几天天气暖和些,就会孵出十几上百只小虫子。”
……我从前在简中也常和草丛里的蚱蜢(zhàměng)和蚂蚁打交道,还常常在鸟群的陪伴下夜宿于芦苇丛中。
可来到彼泽山,这些不能言语,不可礼遇的小动物们不再像记忆中那般亲切无害,而是面目狰狞(zhēngning),习性凶恶。
我以为自己就像一只车轮一样,只要勤勤恳恳地滚过一天又一天,到底能习惯着深山里的风声鸟鸣,应付完那些自己无意中卷入的纠葛纷争……谁知眼下春和日暖,那些天寒时蛰伏在土壤里、枯草中的东西又日益活跃,成为了我又一个难以逃离的阴影和噩梦。
尤其是在喓喓为了警示我,而告诉了我各种虫子钻进了人的耳朵里或是被人不小心喝进了肚子里繁殖产卵的,几近危言耸听的故事后;尤其是当我发现菜汤里有时也会出现周身翠绿的肉虫子后;尤其是被书院里又大又凶蛮的花斑蚊子追着跑,咬一口就会留下一个大包,让人难受好几天;尤其是亲眼看到斋舍外的桑树上满树满枝密密麻麻全是黑白相间的毛虫,而这样的虫子甚至会在不知什么时候就来到你身边,爬到你书案上,衣角上,落在你头发上……
虽然心里很过意不去,但学正大人和彤官都坚持提前送我回来。
回到藏书楼,学正大人先吩咐彤官煮了解毒的药水帮我清洗了一遍发作的肌肤,又亲自煮了好喝的茶汤:“放心,这些疙瘩洗过很快就能好了。”
我喝着热茶,心有余悸(ji),只盘算着回斋舍后好好篦个头洗个澡,再把这一身衣服拿去统统烧掉。这时彤官端着糕点——方才为上山准备的干粮走进来。学正大人:“彤官,朱笔伺候。”
取来了朱笔,便让我把手伸出来:“手背给我。”于是将手心翻过去。
学正大人朱笔勾勾点点,从容描画,便在手背上描出了一朵细致小巧的花纹:“这叫虫隐符,是能驱赶虫害的符纹。你以后照着画一朵在肌肤上,任何蛇虫都会对你退避三舍的。”
我对着窗外的天光观察手上的符纹,一面在心中细细回溯(su)笔画,还挺好看:“……这个真的有用吗?”
“有用。”
“这是……两片茶叶?倒着看又像一只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