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与白(六.6)(1 / 1)
也许是收到了前面几个村庄的通风报信,有的房屋已经空空如也,它的主人远走高飞不知所踪;还有的抓紧收拾行囊,看到一行人到达此地,也不顾及带走多少又留下多少,毫无留恋和犹豫地逃之大吉;剩下那些未来得及走得,或者说心怀留恋不愿走的,紧紧关住房门,听从天命。
即便天真如李弃,少年已经明白什么,他低下头,小声说道,不知是说给他自己,还是宇飞,还是整个十队。
“到头来,正义却只是麻醉剂,对么,好让别人流血时自己感到不痛……”
没有人回应,宇飞招呼来一位队员,他平淡地吩咐道,
“带着其他人,像上次一样,去吧。”
队员们领命了,并非只是宇飞使然,人在黑暗中待得久了,哪怕是一袭白衣,也早已看不清自己衣服的颜色,认为穿的是黑色,也就理所应当了。
三位新人似乎已经将他们从这种黑暗中脱离出来,或者说,至少他们现在看得清自己衣服的颜色。
“原本进行会收的地点,呃……应该叫做抢掠,那些村庄早就已经走得干净,是他们提前得到消息便逃走了吧。”女孩问道,也撕下了所谓会收的面纱。
宇飞点点头,这位队长不知该说什么的好,他干脆回到队伍中去,留给三人空间,也许这样能让他们冷静冷静,莫不是一件好事。
三人无话,李弃却忽地苦笑,接着便也走进村庄,笠和李渊的目光在那道瘦削背影上停留许久,慢慢跟上脚步,隐约间能听到屋内有商讨声和恳求声,也许对宇飞而言,对十队而言,给予最小的痛苦做不义的事,才能让良心经受最大的折磨,好让他们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尽管这种折磨已经在麻醉下变得很淡了。
并没有想象中的争斗,队员们已经陆陆续续从几间房屋内搬出不少东西,这些无论对村民还是对他们而言都同样重要的东西,如今在队员们手中却显得更加沉重。几天前还因听闻会收消息而喜悦的他们,也许是被刚刚加入白条的三位新人看出这次行动本质的缘故,都显得有些低落。
这仅仅是十队的第二次会收,作为最晚成立的队伍,十队有加入白条甚早的老队员,也有后来像宇飞拉拢李弃几人一般而吸纳的新队员,但无论怎样,他们第一次会收之时,这位资历很浅的队长告诉他们,进入房屋前要清楚地告诉村民,自己就是来取走他们东西的,然后留下能维持他们找到新家园之前的粮食,最后为其指明离开的方向,但是有一点,不能伤人。虽然是强盗,但十队是良知尚存的强盗。
起初队员们有些不以为意,宇飞的要求只不过是将一场酣畅的抢劫变为一场端庄的劫掠罢了,可当他们真的踏入房屋,装作一副高尚模样告诉村民来意时,这些普通且弱小的人的反抗和恳求竟让这群队员们感到一丝犹豫,也仅仅是犹豫。
但这次,十队是真的犹豫了,似乎他们本应高尚,却在做着肮脏的事,众人没有话语,低头机械地重复搬运,大家尽量显出一副冷酷的样子,只不过是不想让那已经开始燃烧的良知将无情焚毁罢了。
因为他们靠无情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