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地府（一）（2 / 2）

空中一个女人幽咽的歌声蓦地盘旋：“纵然世上繁华，奈何人生悲苦，纵然世上繁华，奈何人生悲苦，纵然世上繁华，奈何人生悲苦……”就这么一句，凄凉莫名，反反复复。

我偷偷瞄了一眼阴间秀场手机，惊异的是直播仍在继续，我暗叹这秀场手机的信号强劲，功能强大。天线宝宝死于谋杀打赏5元宝：公园里的植物，草！这气氛主播是下了血本哪！

铁岭彪爷直接打赏9元宝：谁说我不如天线宝宝的，谁要和我pk，我墙都不扶，就扶主播！

小额打赏也雪片般飞来：良心主播，必须支持！

有没有良心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可我清醒地知道，如果我现在不是在做恶梦的话，我是实实在在踏上不归路了！怎么摆脱，能否摆脱，我可是半点底气也没有，此时的我真如大海里的一叶浮萍，随波逐流之中，也许很快就会被吞噬得一点渣都不剩。

现在我真不能称呼列车上下来的这些人为人了，因为他们只要踏上桥面的，都已经没有了人的样子。桥心却亮起了一盏孤灯，映照着下面一张残破的烂桌子，桌子上立着一口碗，那冷艳女人立于一旁，两手空空，一个老婆婆拿起碗来，在旁边凌空悬而不倒的一个大木桶里舀出满满的一碗水来。

排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个形容枯槁的女子，她披头散发，双目无神。老婆婆颤巍巍地端着那口碗，呈在她面前：“孩子，喝吧，喝下这碗忘忧水，你就能把所有的忧愁困苦全都忘记，迎接你新生活的开始。”

那女子没有说话，她把眼睛投向那漆黑的桥下，那无尽的黑暗深处，似乎也想了想什么，便端起碗，不再犹豫，一饮而尽。

她过去后，排第二名的却是一个男孩子，这孩子跟其他游魂有点不一样，他全身浮肿，神情间显得呆滞。直到老婆婆把碗端在他身边，他也浑然未觉。

他的眼睛也望着黑暗的桥底，一动不动，谁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我暗暗运起眼力，眼力技能在我脑里回旋，在这之前的直播中，我的眼技得到了深层次的提升，在天目修习中有追眼、判眼、预眼、透视和遥视等层次，我好像只是勉强练到了判眼层次，但现在我却发现我已半精不熟地能够运用到了遥视！

就用遥视了！透过男孩子的眼球，我朝向那黑暗的深处，却看到风景秀美的人间，一位母亲在一处河滩前，双膝跪着，搂着一个赤身裸体的男孩。她的眼泪都将近哭干，头却不断地磕着地面，额头都磕出血来了，她身前站着一位只穿裤衩的中年男子，她还在不断哀求：“求求你，求求你了，你救救他吧，你能把他救上岸，我相信你肯定能够让他活过来说话的，是吗？我求求你，求求你，你要让我怎么样都可以啊！”

那男子表情凝重，一言不发，而那个母亲只是不断地磕头、恳求、哀告。良久，他叹了口气：“这事谁也无能为力，您还是节哀顺变吧！”

那个母亲也终于意识到了一切，她悲痛欲绝，顺着大堤，手指间乱抓着泥土，滚着爬着落到河边，浑然不顾铁丝网刺着她的身子，喃喃地重复着一句话：“阎王爷，求求你放过他吧，他还小，我愿意用我的命去换他啊！”

可是无论怎么悲天抢地都已无济于事，河水静静地流淌，山谷不动情，阴间不留面……

望着人世间的一切，男孩眼里滚下两滴热泪，但他也只能呜呜地发声：“妈……”

“孩子，喝吧，喝下这碗忘忧水，你就能把所有的忧愁困苦全都忘记，迎接你新生活的开始。”老婆婆面无表情地继续将盛满忘忧水的碗端在了男孩身前。

“我不喝！我要回去找我妈妈！”男孩激动起来，他推开老婆婆的手，犟了起来。

“孩子，怎么能不喝呢，这可是婆婆用了一整天时间精心熬制的，味道很不错。”老婆婆细心细气，就像在温柔地教导着她的孙子。

“不！我不喝！你们都是骗子！”男孩大声叫喊，寻找着往回走的路，奔逃开去。

老婆婆放下了碗，搁在桌上，默不作声，那冷艳女子也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