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惊变（二）（1 / 1）
夜路走长了总会碰到鬼。我当值这天，是太阳风暴抵达冥王星的日子。“太阳神”虽说正值壮年，但它那点脾气都被摸透了，冲过八大行星神力衰减过半，只要应对得当，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所有的太空班列仍在奔忙，重载列车一样仍要干活，“胡蜂”照常飞，星际战舰还在来回巡逻，私家太空梭仍在“双星”的天空翱游，只是大家都将护盾防御等级调高了好几倍，应付一场来势汹汹的太阳风暴绰绰有余。身边的“老爹”没有调高“冥戎”势力圈内的预警级别，他开始有这个想法，我听见他再三向索伦请示，未获批准。“探路者”号失踪悬案摆到联盟台面上一搅活，搞得当家人焦头烂额，重要的是“计划重启”，向比邻星前推进，“回头路”走不得，那无疑于自杀。“老爹”联线请示时，索伦觉得司空见惯的太阳风暴到了边界地带基本属于强弩之末，“老爹”所要做的就是尽量将一切状况至于把控之中，当下，多事之秋，能不预警就不预警吧。“老爹”很为难，他踩在“预警”的缓冲线上，如果坚持己见，索伦一定不抬举他，相反会觉得这员老将缺乏“掌控力”，这正好击中“老爹”的软肋，这位“铁塔将军”什么都承受得住，就是自尊心承受不了有人说他“无法掌控”。一番讨价还价，结果还是索伦说了算。
万能的造物主沉默不语，人类埋头按部就班，太阳风暴如期而至。刹时间，神的怒火燎原袭来，无孔不入，敲击着万物的灵魂，一路上，巨大的行星们纷纷颤抖，小行星赶紧蒙住脑袋，“海王”和“冥王”中间的“碎石河”风波骤起，大河里，大块石头拼命地稳住轨道，小石头们开始乱窜，一片飞沙走石。“老爹”和我紧紧盯着一艘刚刚从“魔都”驶出的一辆重载列车，气闸已经关闭，“大蜈蚣”驮着十节“大条箱”，已经不可能返回去了，一截光轨牢牢牵挂在这趟“重车组”尾巴上，强劲驱动前进，十公里长的列车从陨石大坑中昂首飞了起来，成了名副其实的“飞天蜈蚣”，一节、二节、三节，……，缓慢加速，接下来是的两个重要站点，一个在“碎石河”靠“前哨”一边的西岸，另一个在东岸。列车抵达对岸后，将提速到五节，那时将彻底脱离“冥王”的手掌心，稳稳当当穿越时空，进入“海王”把控的地界。“老爹”和我都清楚，到那时，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撤去尾随的光轨，让“蜈蚣”在太空自由飘浮一阵子，最终让它被海王星引力逮住，乖乖成为另一个王者的俘虏。结局虽然不完美，但卸货任务算是完成了。“大阳神”愤怒的冲击波袭来时，重载列车刚好爬四节速度的节骨眼上，“太阳风”主力正要从东岸全线过境“碎石河”，气势汹汹的风暴大约只能持续十几分钟，“重车组”也只需要几十分钟就能开到河对岸了，双方必定在河中央有一段相向时间重叠区。对“老爹”和在指挥中心所有的人来说，这是最揪心的几十分钟，大家心中默念上帝，祈求庇护。过了这一关，我甚至可以离开一小会儿，到一楼酒吧定个座位再回来。
太阳风暴迎面吹来，拴在重载列车尾巴上的光轨像蛛丝一样在飘荡，在颤动，无规则的震颤在能量线上鼓动某些节点共振起伏，形成共振波，导致越拉越长的光轨大尺度偏移“能量钻石”超级计算设定的轨迹，肖将军从“魔都”发出指令，从“冥戎双星”另一端的“钻石”再甩出一根光轨，追上去拖拽住重车的尾巴，为正在颤抖不止的纤细光轨变粗壮，与加倍注入光能量。这一招很灵，两条光轨以光速合二为一，瞬间将共振偏移拉平，光轨交叉融合，动作快到人的肉眼根本无法察觉。消除了行进震颤的“飞天蜈蚣”吭哧吭哧地爬行，拥有两大“钻石”做后台，它的胆气大了起来，前行更加专注更加大胆，它车载计算知道自己的身体维系在两个能量巨塔的“锚地”上，光能量输入的增长显然比太阳风暴要快。“太阳神”狂烈蛮力迎面冲向“蜈蚣”，闷头拉车的“蜈蚣”则勇气十足地牵紧光轨，用看不见脚交替前行，一步跨入“碎石河”。两股看不见的能量势力在一条旋转飞驰的“大河”里角力，对冲前行。“太阳神”真的恼了，一个冲击波在“碎石河”东岸掀起一波滔天巨浪，引发能量“弦振”。两颗“钻石”超级计算高速奔腾，这对孪生兄弟同时预判出，这不过是神最后的愤怒，于是同时发力，将各自输入能量增加十倍，让坚韧的光轨更粗壮，把“蜈蚣”奋力前行的轨道兜住绷紧。太阳风暴在星际之河之间掀起多大风浪，一线两端的能量“神殿”就合力使出多大的劲。肖将军还不放心，给超级计算下达指令，在穿越“碎石河”之前，能量供给上不封顶，必要时可以注入百倍能量稳住光轨。这是一场豪赌，人类用从神手中获取的神力与神的原力的殊死较量。“蜈蚣”已经趟入“碎石河”，光轨每个线段的实时数据在指挥中心大屏上下翻滚，“老爹”的“大心脏”带动所有人的心起伏跌荡。肖将军指令，“不惜代价，殊死一搏”，……。眼看一切就要重回正轨，此时，意外发生了，“魔戒”上探头伸出的“旗杆天眼”侦测到太空中一股极大的能量异常，一条强大的宇宙射线从冥外深空突然来袭，……。魔都、魔戒、魔杖三城和两座能量塔同时启动红色警报，“三城两塔”的超级计算全部开启与光速赛跑的速度，全力捕捉外太空奔袭而来的扰动变量。指挥忠的超大光屏上旋转出一个又一个“数据旋涡”，这显示，后台的超级计算陷入了“超负荷”。人们眼中一片混沌。好在，超级计算终于稳住了，一组红色图表定格在屏上，显示不请自来的诡异射线恰好从靠近“冥王”一侧的西岸击穿“碎石河”，穿越坐标点不偏不倚，就在重载列车努力挣扎试图摆脱还没有摆脱困境的地方。冥冥之中，深邃太空里“一只看不见的手”扣动了一支看不见的“镭射枪”扳机，打出了一记比太阳风暴威力更大的集束能量，霎时间，“碎石河”卷起了“沙尘暴”，小石子成了出膛的弹丸，大石头也脚步踉跄，荒不择路，相互冲撞，“飞天蜈蚣”十节车厢全部怼在了一起，牵引关节的空隙被挤压殆尽。我们从大屏看得清楚，“重车组”莫名陷入了自身连环追尾的悲惨境地。呆呆傻傻的的光轨仍拽“蜈蚣”尾巴不撒手，玩命地撑开了能量护盾，不然列车就被打成“马蜂窝”了。
“冥戎”红色警报霎时传递到方方面面，每一地接到警报的超级计算都开始与时间赛跑，木星之外，“前哨”之内所有在轨飞行器和飞船营地都撑起护盾，“碎石河”两岸飞舞的太空梭和私家飞船在“盾牌”掩护下纷纷加速到十节逃跑，有的扭头原路折返，有的就近进入了“魔都”和天使城，逃跑效率比贼还快。一时间，乌云密布，“冥戎双星”势力范围的时空变得空荡荡的。只有下到“碎石河”里这趟重载列车收不回来，孤独的“蜈蚣”拖着光轨，顽命挣扎，它的智能大脑尚没有从太阳风暴激荡中彻底平复，又被凌空划过的宇宙射线再次打晕。能量共振再起，幅度徒增百倍，拖曳的光轨如同被海啸掀起“疯狗”大浪，轨道曲线上一会儿上窜到百公里之上，紧接着又跌到百公里以下，有些能量线段干脆直立着拱了起来。光轨奔涌不息的能量上升了百倍，勉强没有断开，它紧紧地锁住了“蜈蚣”“重列组”滞留在原地，吸附在光轨上，“大脑”的超级计算仍在竭力运算，想弄清楚状况。“飞天蜈蚣”此时脑海里有两个矛盾的指令相互冲突，左脑说，“红色警报时应该逃跑”；右脑提醒，“大条箱不卸货不得返程”。“蜈蚣”精神错乱了，超级计算懵圈一下，清醒一下，最后干脆从左脑右脑的冲突中跳出来，迸发出一个更高一级的指令，“继续向终点前进。”超级计算都是一根筋，数据的词典里没有“放弃”这个词，但“蜈蚣”这回没算错，“继续前进”的确是这趟命运多舛的重载列车唯一正确的选择。可是，先后经过两个脾气暴躁大神前后折腾，列车的速度从五节下降至不到半节，“蜈蚣”气喘吁吁，它体力不支，就要跑不动了。
事后知道，无名射线穿越时，瞬间冲击波比强弩之末的太阳风能量高出几十倍，这相当于在“冥王”和“海王”之间扔进了一颗“飞雷”，雷爆炸裂开来，余波像涟漪向外荡开，连远在三十多亿公里外木星都感觉触电似地麻了一下。倒霉的“蜈蚣”跟木星大哥没法比，它只能在震荡中飘荡，听天由命。这颗“飞雷”放电究竟能持续多长时间，是“老爹”最想知道的事情，这个数据决定了挣扎中的“蜈蚣“还能活多久，但奇怪的是，就在中心调度从所有超级计算海量的大数据中紧张比对时，“飞雷”消失了。炸裂的能量迅速衰竭，光轨远端，两个“锚地”肩头顿时一松，百倍的能量输出稳住了。“老爹”凭直觉知道，“机会来了。”上窜下跳的光轨像拉面一样被一段一段拉直，重载列车吭哧吭哧重新加速，趟进“碎石河”中央，虽然速度不稳定，但一定要把速度拉起来，半节总归不行，没有速度就没有惯性，眼下哪怕凭最后的惯性冲过凶险河流，大家就解脱了。“黑珍珠”已经看呆了，她站着发楞，两眼发直，两腿打颤，坚持站着，身姿不由自主地住向“老爹”身边靠拢，一头漂亮小辫子由垂直变得倾斜。我回头一瞥，身后值守人员也都站立起来，引颈探头，忐忑不安，眼睁睁地看着大屏幕上天神与“蜈蚣”的搏斗进入最高潮却束手无策。“老爹”直挺挺地坐着，我绷直腰杆保持坐姿，这是试飞员长期养成的习惯，人只要坐在驾驶椅上没离开，就证明手上的操作还在进行，一切仍在掌控中；如果甩开安全锁腾地站起来，那一准就是要跑向逃逸舱逃命了。
光轨硬扛着刚刚有点清醒的“蜈蚣”使劲往“碎石河”对岸跑，石头天河中央水很深，大小石块变得密集，但“蜈蚣”携带的超级计算也相当厉害，操作准确，闪转腾挪，“蜈蚣”又活过来了。就在重载列车在碎石的间隙穿行的关键时刻，超级计算也没算到，第二颗“飞雷”又来了，爆炸点在“碎石河”对岸一线，真是要命，东岸太阳风暴刚走，“蜈蚣”正使出吃奶的劲往岸边跑，“飞雷”再次穿越点的坐标比上次距离“蜈蚣”略远，但这点距离远远不够规避风险，能量塔两个“锚地”好不容易拉直的光轨一下子被崩断成两截，“蜈蚣”身后明亮的生命线瞬间黯然无光，余下的另半截忽明忽暗，在“碎石河”中央飘摇欲坠。幸亏光轨牵系在两座能量塔上，保存下宝贵的能量回路，但此时飘飘荡荡，也命悬一线了。指挥大厅里的所有人从光屏大幕看到，后半截光轨柔弱得像一根意大利面条，在茫茫太空中不知将飘往何处去。“老爹”倒吸一口凉气，他心算出，重载列车启动的备用电池让它还能支撑一会儿，唯一拯救危局的办法是迅速连接上崩断的光轨。不能等到列车携带的那点储备量用尽，那样局面就彻底失控了，要么崩溃的大条箱将重粒子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