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冲突（一）（1 / 1）
我个人不并害怕去比邻星跑一趟，只是太担心我爱的人的命运，一去快则三年、长则五、六年，当我回来时，牵挂的人还好吗？我的父母、快乐的小妹，他们会怎样？我奔向了时间的那一头，他们留在时间的这一头，神用不一样的时间追赶两个世界，旋转出两个绝然不同的时空。太阳系？比邻星系？无论张望哪个，我的内心没有恐惧，只有无解的茫然，两个相距并不遥远的星系仿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个是另一个乾坤挪移的幻影。没有人给我一个确定的答案，索伦也不能告诉我答案，即使他身为一个帝国的总裁，与我、与海伦、小妹、与翠珊小姐在这个当口上，也差不多，知道的有限，内心想必也是一片茫茫然。所幸，他没有对我说，“去吧，你将获得永生。”那是上帝才能说的话。相反，他在喝咖啡时就暗示，“若去，恐怕有去无回。”索伦不是神，他是既诚实又诚恳的“狼王”。诚恳会撬动另一的诚恳。我真不怕未知之地的黑暗，哪怕那里遍地死亡；但面对当家人诚恳，我一败涂地。
另一件揪心的事是小妹，一定程度上，她的一半命攥在我手里，降生时死神随之降临，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沉疴泛起，一病不治。从另一头说，“大医基金”在波特郡的医院掌控小妹另一半性命，好在未来岳父岳母亲自多次为她检查，当下情况正常，只要临行前做一次移植，再留下备份细胞供不时之需，她安然守住六年的时光不成问题。这是个好消息，我宽心多了。一个人真要远行，会发现永远有想带又不能全部带走的东西。
我心底忽闪一下，想到另一个的生死共命的人——“豹猫”，我和”大狗“的忠实老弟。可怜“豹猫”的性命一下子揪到了我的嗓子眼，这小子极聪明，是天生的黑客，平日里，深居简出，朋友很少，异性朋友更少，印象里，小妹算一个。如果我估摸的不错，大约小妹是他唯一信得过的女友吧。小妹佩服他操控数据的高超手段，慢慢，敬佩转化成像是仰慕甚至爱慕的情结，一种混合多种情愫说不清的东西，或许就是恋，更精准一些，就是爱恋，堪与翠珊纯洁初恋相媲美的男女之爱。多数时候，俩人相处很平常，更像是一对互动的粉丝，做哥哥的也不能擅入别人默契的共鸣，就如同”大狗“对我亲密无间的兄弟情份，同样无法契入我和海伦俩人世界一样。怎么说呢？小妹和“豹猫”是“不是恋人”恋人。上帝也承认，人类世界有多种多样的爱。普天下只供应一份爱心套餐，难免把每个人都养活得面黄肌瘦。
这世上，并非只有忠诚的人才无畏，也绝非心有真爱的人才无惧，还有一大批人同样无所畏惧，那些和小妹一样，一出生就被众神宣判在某个时点上必死的人们同样不怕死，“豹猫”就是其中之一，他天生患有怪异的血液病，需要不停换血才能苟活，与小妹先天免疫缺失一样，属于不治之症，无论输入多少血多少能量，他总是处在时间一方一移过去，人一天天垮下去的状态。“豹猫”与小妹之间的爱无论多么奇特、纯洁和令人羡慕，他俩今生注定无法结合，所以，对他俩，爱恋与恋爱没有区别。人不能选择出生，但他俩对“不能选择”已然淡泊，没有恐惧，没有畏惧。双方爱的无私，甚至比我和海伦更坦诚。
“豹猫”的父亲老派爵士，那位叱咤风云的军火帝国巨人，与“大狗”父亲老沃爵士和宇航公司的索伦爵士号称星际“三个火枪手”，这奇怪的“三角联盟”互为犄角，异常坚固，让众多梦想挑战他们霸主地位的“觊觎者”几乎无从下口。但造物主不会让强大者一切如愿，即使“铁人”，神也会在他身上、身前或身后留下不可弥补缺憾，老派独子“豹猫”就是他一生挥之不去之殇。凭借爵士头衔，军火巨头获得了大联盟赠予的一颗小行星，父子情深，老派用儿子名字命名了这颗星。按照过去的脾气，“豹猫”绝对不屑一顾，打小怀揣叛逆的心，让他对父亲开创的和手头拥有的东西拒之千里，冷若冰霜。是的，他永远不可能跑去几十亿公里之外触摸属于他的小星星，身体状况无法支撑他跑那么远的路。星光永远属于别人，只有流星才属于他，这是宿命。但只要想到小妹，“豹猫”就欣然释怀。不属于他的，同样不属于小妹，而心照不宣，同命共运的心有灵犀属于彼此，这对这小子足够了。他不能向同病相怜的小妹炫耀父亲手头的太空战舰、格斗飞镖、光束大炮和激光利剑，可作为男子汉，他总得向所爱的人表示点什么。趁着名字镌刻在小行星上的机会，他请求到沃滋城堡觐见心仪的“森林仙子”，与她分享天赐的礼物。下午茶时分，“豹猫”如约而至，小妹兴奋地带着他到东南塔楼“小天文台”，与她一同瞭望太空，共同将那颗叫“豹猫”的小星星定格，放大端详，“看到啦，是一颗百公里直经的大家伙”，小妹惊呼，“一只‘大猫’抽签中了大奖！”
“豹猫”坐在老的城堡一角，手端茶盅，喝着杰克老爹送来的红茶，淡定对小妹说，“有一天，万一我离开这个世界，或许家人会用钨金罐子盛着我骨灰安放在这颗‘猫星’上去。”
“那你就离我太远了。”
“远有远的妙处啊，遥远能绕过高山，行星也不能阻挡我眺望你的视线。”“豹猫”料想“小仙女”猜不透深意。
“我真实的梦想是成为哥哥那样的试飞员，如果我也能上场比试比试，一定不比“十五勇士”里那位‘黑珍珠’差。”小妹岔开了不愉快的话题。
“还有，你一定会是最年轻的赛道女王。”
“有朝一日，当一回‘黑客女王’也不错。”
“这个嘛？你还差点距离。”
“离你多远。”
“也不远，大约地球到月亮那么远吧。”
小妹知道“豹猫”说得是恭维话，比黑客技术，她与眼前小伙子至少隔着八大行星那么长的距离，可嘴上不能服输，“毕竟我也是‘黑侠客联盟’的一员了。”
“你才入门。”
小妹所言的“黑侠客联盟”是存在了千百年松散的“黑客帝国”，他们在数据世界里巡游，是数据海洋里的“天眼”，哦，更准确一点，他们这帮人更像是“私家侦探”，用各种手法寻一件叫“正义”的宝物。千百年来，数据大网笼罩住了人间，在众神众目睽睽之下，人类不知怎么，被圈进另一个大神——“智神”的“篱笆墙里”，墙里墙外，炫目花开，每个“篱笆”缝隙花团锦簇，也穿插着数不清的“妖藤”和“倒刺”。“智神”与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一样，恩赐给人类一样东西，也必定从人们手中拿走的同样多的东西，恩赐了一点生存，就拿走一点自由；恩赐一点空间，就拿走一点时间；最要命的是，恩赐了一点食物，就掏空一点精神，最后，恩了速度，就一定要拿走方向。人们在数据里寻宝，四肢与大脑各自本能渐行分离，“智神”让人变得慵懒，像一头冬眠的“狗熊”，或许翻得过“数据”的高山，却爬不上生活的悬崖。“黑客”们的戏法说到底，就是用数据换数据。得手的日子里，尽可惬意地躺在信用值怀抱，像个“仙人”；有些日子玩不转，一名不文，智慧透支，本能的力量早已被剥得净光。一旦一个叫“一无所有”的伏地魔来敲门，这魔头闯进来要掏空的不是衣服的口袋，而是人的脑袋。魔法的咒语显灵，会让人们恍惚之间，认不得自己了，发现，已经不知道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自我”，生活中的那个？虚幻中的哪个？一切都乱了套。“成长故事”变成了另一付样子，有些人再也不去想究竟想要什么，数据说应该想什么就一定想什么，“在一切为了最好”的虚拟世界里，原本，独立思考发达的“神经”在萎缩，在退化。人变得不能自主思考，也就永远搞不清什么对自己才是真正好。相反，“智神”说，“退化”才是真实的“进化”，很多人如陷入梦魇，心不能反思，嘴不能反驳，只怕一瞬间迟疑，会招来“智神”的狂怒，于是，只能匍匐在“荆棘”里被扎得鲜血淋漓，脑壳空空，失去知觉，跟“死灵魂”差不多。
小妹加入的“黑侠客联盟”，是一帮逆“智神”而行的“叛逆者”，每当数据帝国即将发布潮流引领世界之际，他们提前挂出一只诡秘的“数据蝴蝶”，预告即将袭来狂暴的“数据飓风”。“智神”支配下的行商寡头们说得永远比动手做到的好，很多新东西，有时候来不及更换内容，就撕下标签，换个包装，加上大概率人心喜欢的说词，就直接上市。“黑侠客”们要的就是这些。“蝴蝶”振动翅膀，发出警示，将佬们“伏地魔”的手法全部抖落出来，让大众恢复一丁点已然麻木的情感、本性和知觉，再找回一点点自觉意识。“黑侠客联盟”人数有限，处于防守劣势，但人多人少在其次，关键是他们做了！这些“离经叛道的人”自诩是数据汪洋中的灯塔，千百年来，前赴后继，风口浪尖，挺立不倒。数据王国的“智神”万万没有想到，扰乱“国王”好梦的恰恰还是数据。“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几乎所有经营数据的帝国总是对这帮人恨之入骨，称之为“甩不掉的影子”，却忘记了帝国大佬自己正扮演着饕餮大盗的角色，而且，强盗体型庞大，黑影更大。
世界真是怪异，有好的侠客，就有坏的，“豹猫”不加入任何一边，他不“替天行道”，不加入任何联盟，只为自己战斗。人心真是怪异，“豹猫”不担心自己的生死，我被宣布为“先行者”，他却担心我的生死。人不是神，无法判决生死，只能担心，担心不是多余的，后续多少跟着一声不吭的帮助。我帮不上“豹猫”什么，想他好好活着，当好小妹的支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是时候去看看了他，我叫上“大狗”、小妹同行，万一我去到比邻星系，还没到达宜居行星，“赛车”抛锚，一时半会驶不出陌生峡谷，“大狗”和“豹猫”将是小妹最坚强的护盾，无论我的“猫小弟”还是“仙女”小妹，他俩看满不在乎，看淡生死，勇气可嘉，但神也不会让俩人全得，挥动魔杖，念动咒语，他俩变得对别人的生死无比在意。众神不经意一念一动，就透露了生命繁衍、生生不息的秘密吧。把小妹交给“豹猫”守着，最放心。
找到“豹猫”很容易，小妹说他正在波特郡南边黄金海岸钓鱼呢。我脑海里浮现出“大猫”号。“豹猫”有一艘举世无双的的大游艇，我第一次见到时，若非艇艏两侧写着“大猫”两个字，很难看出这是一艘艇，甚至根本连船都不是，整个是一颗飘泊在港湾里的“大核桃”，这家伙的身形比能搭载万人的豪华游艇一点都不逊色，五百余米长，全身封闭，每一寸肌肤都被灰黑鳞片包裹，两头略尖，肚子很胖，前后对称，究竟像什么，谁也说不准，我感觉是胖鼓鼓的“海河鲀”与陆地“穿山甲”基因杂合生出的一头怪物。如今，陆地不见车轮滚滚，大洋上也再没有堆着大箱的巨轮了，大海上游走的大都是私家游轮，再有就是星星点点的帆船。光能时代，人在海上行走，与大地上居住一样，方式千奇百怪，人可以生活在一张“飞碟”里，如果看见海面上有一只“飞盘”疾速游走，一点不奇怪，那可能就是一艘最新版的游轮。“大猫号”拥有非同一般的长相，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大狗“还是看出了点猫腻，对我说，那就是“探索者”号飞船的改版。我也觉得是。考虑到老派爵士与索伦大人私密的友谊，他俩用钨金联手打造一艘海空两栖飞船完全办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