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滴血的刀刃(1 / 1)
黄昏时分的校园,还是那么多的热闹的气氛。公寓下的饭店传来喝酒的吆喝声,叫骂声,嬉笑声,还有女子的银铃般的笑声。夕阳的余辉从高高的自来水储水塔掩映下来,满墙的暖眼的光。再远处有青山和沉沉的汽笛声,时光悠闲。
马班看完学生的球赛,满身臭汗的回到狭小阴暗的单身公寓。
这是一套面积约五十个平方的两室一厅。未婚教师两人就可以拥有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虽然简陋,但对于一个刚刚参加工作的年轻教师来说,虽然是两个人合住,说实话,的的确确这是一个很好的福利。待到你结婚了,就可以向学校申请一套这样规格的公寓作为婚房。在改革开放进一步深入的时候,九江的房地产业也在开始萌动。那些有资金运作资源的组织开始把触角伸到房地产开发上来。所以在这样一个市场正在激荡的行业中,总会有很多骇人听闻的流言蜚语。马班就听说,学校的房子已经不够分配了。怎么办呢?未来的新婚教师怎么获得新房呢?单位不能分配新房,那你就只得去市场中购买新房啦。可是对于每个月只有几百元的教师来讲,一套市场中的新房可能需要你不吃不喝的攒十来年的钱。而且这种说法越来越让人信服,因为学校周边地区开始大兴土木。女儿街、人民路、铁桥头,四处新建的房子鳞次栉比。庐山,共青,瑞昌,都在造城建市。
那么,怎么应对这种新的形势呢?
要么早日娶女成婚,要么增加收入提高薪资。这是时下同事们笑谈中商量的对策。但是找一个合适的对象成婚是一个比买房子还要难的事情。如今社会中已经形成了一股世俗的坏风气,事业单位的地位比起行政单位,比起银行邮政,比起公安交通,比起石化矿山要逊色多了,所有的优秀的女子都希望嫁给吃香的单位,所以事业单位的员工只能选择那些大浪淘沙淘洗下来的,对于有些想法的有志青年当然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所以,马班有很多这样的单身同事。大家都着急啊,不过眼睛再怎么火辣辣,心脏里再怎么扑腾腾,大脑里再怎么火热热,你得动手啊,你得下脚啊。所有的法子,所有的窍门都得想。这种急切的形势已经引起了学校领导的重视,为了留住人才,为了稳定军心,必须为这些单身教师创造方便措施。因此,教师可以跟成年的学生恋爱已经成为其中的一项伟大的措施。鼓励师生恋,这要是在其他任何时候都是说不通的事情,但是在这个市场转型时期,我们社会发展的步子是不是要快一些呢,是不是要解放思想,放下包袱呢。
两手抓,两手都要硬。这是时下时髦的词语,对于马班来讲,同样适用。马班高大魁梧,英俊潇洒,本不该他去担心太多,只是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拥有远大志向的马班更是比其他任何单身同事更具有忧患意识。年轻的马班没有悠闲的哼着小曲,他心里踌躇满志,已经对未来做好了规划。他在卫生间里冲凉的时候,对着挂在墙壁上的镜子,仔细的审视着自己的这张国字脸,浓眉大眼,刚毅坚定,他对自己的眼睛很满意,父母给自己太多了,良好的教育,宽裕的生活,而且在身体上面也是这么慷慨,他的眼睛遗传了父亲的,他的眉毛遗传了舅舅的,他的身材遗传了母亲的,老天对他太多眷顾。
怎样两手抓呢?一面,要在单位里做好本职工作,给自己的晋升积攒更多的资本,同时在业余时间发挥自己的专长,采取多种形式增加收入。第二面,不断的认识朋友,善意待人,广交人脉,让自己眼界开阔,适当时候,能够快速的高效的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
马班伸出左手摸了摸下巴,粗粗的胡茬在指腹上产生轻轻的摩擦声,只有他自己才能察觉,这种声音也给他带来满意的感觉,他发现自己比原来任何时候都更加自信,更加满意,更加快乐。
镜子真好,看着镜子里的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影子,你快乐,他也快乐,你流泪,他也流泪,你皱起眉头,他也皱起眉头。你开心,他显得比你还要开心,他能放大你开心的程度。说熟悉,因为你看到镜子里头的那个影子,一下子就能确认不是别人,就是你自己。说陌生,因为不去照镜子,如若没有镜子,你时时刻刻是没办法跟他碰面的,日久天长,你会越来越陌生。除了这些,你还能从镜子中看到一些奇怪的影子,只有你能够看到,别人是没办法看到的。也许你会认为这好像有些灵异。那么,就暂且把他当作灵异吧。因为,有时候科学是没有办法解释的。
依依此时就在镜子边上站着,镜子里头她看到的不是她的影子,而是父亲的一把锋利的刀刃,透着寒光,刀刃上还淌着鲜血,刀刃就像一块破碎的玻璃,从刀刃上可以看到地上躺着一对男女的尸体,他们赤身裸体,一丝不挂,那个女的分明就是自己的母亲,给自己哺乳,给自己沐浴,寒冬中温暖自己的小小身躯的母亲,也给自己屈辱,给自己寂寞,给自己吵闹,半夜里不断惊醒自己的母亲。父亲握着刀,哈哈大笑,笑完后又嚎啕大哭。依依害怕了,她不知道,为什么离开了家乡,来到了九江,来到了异地怎么还摆脱不了这个噩梦的纠缠。她使劲的眨了眨眼睛,镜子里的镜像还在,她转过头来看看四周,高低床,书桌,室友,宽敞的玻璃窗,初夜的习习凉风。她再用手摸摸自己的胸口,心脏在砰砰的跳动。她继续抬起头,拉熄灯,镜子里的镜像还在。她彻底绝望了。她本不应该去看镜子,她弯下腰来,拾起床头的鞋子,朝镜子砸过去,使劲的砸,用尽了气力,都是徒劳的。她四周寻找厚实的钝物。之后她看到了丫丫的皮鞋,皮鞋鞋底的马蹄铁在漆黑中闪着寒冷的光,就像父亲手中的锋利的刀刃。她抖抖索索的伸出手,慢慢伸向鞋子,她抓了起来,转过身来面向镜子,她闭上眼睛,用鞋底的马蹄铁朝镜子砸过去。
哐啷,搪瓷脸盘被吴伟不小心踢翻,去他娘的,他嘴里偷偷的骂了声娘,也没管大伙儿有没有被吵醒。
吴伟的脾气像谁呢?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像谁。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乡村农民,母亲更是心地善良,走路的时候就会提防踩死一个蚂蚁。也许应了那句古话“物极必反”吧!
吴伟的脾气着实不适合他的未来职业,如果按照这个脾气去教书,不是学生被打死就是他被学生折磨死。因此他也相当的了解自己这种窘境。他对教书没有兴趣。为什么选择这个师范生?大概就是因为穷,父母亲给他选择的,姥爷说道,这种职业可以磨磨他的性子,万一磨好了,他还能成一番气候。可是,他死活都改不了这个脾气性格。
其实,他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在他顽劣的脾气背后,他有一股温柔。他待人真心,对人也体贴。就是一番真情。
他是直爽的人。他的直爽告诉他,在依依丫丫和瑶瑶之间,他对丫丫是最有好感的,他觉得,他和丫丫的脾性很是相似的,丫丫的直爽,乐观,大方和对人的热情似火,让每一个男孩都眼前一亮。哪有男人不喜欢这样相貌美丽的,性格开朗的,身材迷人的女孩呢?他其实很想跟韩金说一声,我最喜欢的是丫丫,我要去追求她。可是他不会说,不是他没有这个胆子,而是他觉得朋友妻不可欺。既然哥们喜欢上了他,他绝对不会横刀夺爱。
退而求其次吧。依依,这个女孩,他猜不透,看不清。他也朝韩金打听过这个女孩的家庭,只知道她的家庭背景很复杂,但是具体什么样子,他并不知道。与她们三个女孩子在一起的时间其实不短也不长,但独处的时间并没有,都是集体活动,加上依依就是一个闷罐子,不爱说话,吴伟也是个不爱言语的人,两人也只能靠猜测去捉摸对方的心思。就是从直觉上看来,依依对他不反感,但缺少那股热情。吴伟自觉没戏。
吴伟撒完尿,觉得再冲冲凉,或许回去睡觉会更加凉快一些。他旋开水龙头来。一股清凉劈头盖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