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TURN⑦若明若暗(1 / 4)
其寐其觉楼位于自雨亭南,偏东部转角,离大片的竹林仅几步之遥,稀稀疏疏的竹支凌乱倒下,将一块空旷的地方显露出来,恰好一片阴翳笼罩着这一地段,半弧形围坐着四道孤影。
名沐在仅交锋的那一刻就死于明鉴的穿透劲气,他的尸体虽被置于坐列之中的人影间,但肤色乏黑,俨然可以看出他早也是个死人。其他三人萎缩着筋骨,血色不济,也是强弩之末,不过靠着一口气强撑至现在,他们并非是不能释怀,而是那一写凉意的浮华让如芒刺在背的感觉越发的强烈。当急剧的愤怒被难掩盖的睥睨神色所代替,随即激励这众人,那就是:
“荧惑经天,长庚星见。”
这是一则预言,也是警示。当初名玄拘翻阅古籍,得知谚语一句,就随口一说:“此乃天象残照之象,不日则凶。天官书载;星者,金之散气,本曰火。星众,国吉;少,则凶。…长庚如一匹布著天,此星见,兵起。…而星坠至地,则土崩瓦解。河济之间,时有坠星。诸类之说,更替换常,日变修德,日变省刑,星变结和,终始古今,深观时变,察莫精细,则天官备矣。”如此并衍生一句流传在名姓宗族的预言,时运兴,则宗族盛,运则衰,而氏族亡,所以当名沐死后,三人并莫名的想起了这句谶语。
“哼,天象残照。”这时一道简缩成寸许的影子缓缓延伸,只瞥见猗猗的竹林里走来一人,此人英武魏然,动辄之间隐约有摄压的厉魂之气。他走到名源的面前,俯下身来盯着他道,“此乃无稽之谈,源叔为何仍旧念念不忘了。”
明谐撑起精神来,睹了一眼突然出现的人,道:“原来是明寂,你不是驻守新亭么,怎么会回来这里。”
此时出现的人竟然是将军明寂,他当初跟随名玄拘平叛侯景,后来因功荣封振威将军,领北徐州军事。及名动宅坐落成,名玄拘挂冠远去,不知所踪,他就被排挤出名姓宗族,以至投置闲散,当明鉴回来,机缘巧合下二人相识于教坊。那时明鉴对于他这个寂哥颇为不屑,陪同的神月役也十分忌惮于明寂的威望,提议明鉴倾心相交,以为助力。明寂被常年闲置在外,对这名姓宗族下一任的宗族并不十分的感冒,相反颇为不齿,再观看了他几日的种种荒唐行径过后就默然的离开了。
南陈打败北齐的进攻过后,北齐为防再受所创,提议和亲,身为政敌的祆教旁支败絮组织的圣女其妖梳妆就化身于教坊,伺机陷害身为名姓宗族接班人的明鉴,就这样一切水到渠成,乱象弥生。为救被陷害染指北齐公主之罪的明鉴,神月役求助于将军明寂,甚至不惜退让、妥协,让名榭接掌名姓宗族。因此将军明寂得以忝掌兵权,接明鉴回来。种种过往此刻想起来,不正是应验了那一句“长庚星见,天象残照”么。
三人中明域较为随性,往往有些维诺,所以遇事随和,但不盲从,他当然知道明寂的脾性,既然长久以来的打压排挤,他都没有背弃名姓宗族,此时此刻就突然的出现,这端的及不寻常,想来他是有所依凭,仔细想来就只有那次,接明鉴回来。如今他们在名动宅较有威望的除了明榭那就数明寂,然而突然出现的明寂带着他成名的兵刃,满身戾气的出现在他们的身旁,想来结果可想而知,所以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南朝半数以上的官员都应名动宅所邀,莅临其寐其觉楼这场盛典,不料明鉴的突然闯入,令气势变得剑拔弩张起来。那些官员虽不知明鉴的秉性,但看见他那怨毒、凶狠的眼神,都开始颤栗起来,若不是一排排紧密衔扣的弓弩阻隔了一下明鉴的暴戾,殊不知会将如何。
一股浓郁隐含厉杀的戾气随着渐渐的铺设,慢慢的层层网罗、扩散,让其寐其觉楼的大殿堂宇里更替着修罗与炼狱之间般的阴森,流通的空气被无形的拉皱,甚至如波浪起伏。一道纵横的劲气随着飘拂不定的衣裾,晃荡着袍带人影雄健的直闯进来,让立身于大殿门径的明鉴感觉一道无形压力迫来,气息顿时窒闷的一紧。
当那股森寒的劲气消散,飘进来的人手提着一柄镌刻着“将军”篆体字样的长剑伫立在那里,只见一抹血丝帘如一线的滴落着斑斑血迹,仿佛岁月嵌驳如梭的缠绕在剑身的刃棱上。
——明寂。
譬喻如将军征战沙场,那铁马冰河入梦来的风雨,将又是出征时节。
“原来是你。”明鉴极不耐烦的吐了一口浓郁的血痰,淡漠的嘴角噙出一抹妖邪至诡的笑。那是一种不经意间就能会意的默契,明寂的相助是随性而为的意外,也是他不经意间造就的悲凉。
或许那句“长庚星见”是宗族的气运命脉,那么他能够成为这场“荧惑经天”的权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