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达里纳·米娜林（1 / 5）

他们在修道院的第一个月宛如一个噩梦，每天早晨，所有新兵都要集合，然后在教头乔里的监督下进行训练。首先是体能训练，军官们迫使新兵不停地奔跑，直到他们因体力不支而倒下，倒下的孩子会被木棍不停的抽打，直到他们重新站起来或是昏过去。巴斯兰挨打得最多，埃蒙自己也累昏过去一次，乔里对特里亚总是网开一面，他们的队长也没有给教头太多惩罚的机会，他是所有人里体力最好的。除了达里纳。

达里纳·米娜林是那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战士，他好像永远不会疲倦，永远不会退缩，永远不会畏惧。他从未在奔跑中倒下，但乔里仍然会找机会用木棍打他，说他跑得太慢，尽管他跑得比所有人都快。

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埃蒙对他逐渐产生了一种敬意和打抱不平的态度，特里亚告诉他，教皇派与塔尔森派已经势同水火，外面流血冲突的消息从来没有消失过。对于全力支持塔尔森的米娜林家族，教皇的战士同样深恶痛绝。另一个不上台面的理由是，教头乔里是渔夫出生，对于米娜林家族、帕尔布兰家族甚或是艾尔穆宁皇族，乔里这样的人一生只有仰望的份，如今，他却有权力随意羞辱其中一人。高墙挡不住外界的消息，雷蒙斯·帕尔布兰被册封公爵的消息也传入了修道院，那一天，乔里愤怒地与达里纳战在一起。

体能训练经常因乔里与达里纳的争斗而结束，尽管剩下的军官仍然会驱使新兵们继续跑步。和其他人不同，达里纳不屑于避免乔里对自己的惩罚，或许是他心里知道此事无可避免。达里纳拥有埃蒙所见过的最优秀的剑术，他是新兵中唯一不畏惧与乔里交手的人，甚至有一次将乔里掀翻在地。

“我远远比不上达里纳，他师从星佑城的教头阿德里森，后来又得了维末尔和塔昂的悉心教导。主教大人告诉我达里纳算不上有天赋，但他生于贵族家庭，自小习武，勤加练习，又得到了好老师的指点，而这些正是大多数人缺乏的东西，故而他剑术高超，远在普通人之上。”特里亚这样告诉埃蒙。

每一天，达里纳挨的打都最多，但他不要人同情，也几乎不与任何人交谈，目光中总是包含着轻蔑、不屑和愤怒。除了他，所有人都怕挨打。埃蒙最初害怕乔里的木棍，但随后发现剑术训练时使用的沉重木剑更加可怕。他们白天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没完没了地练习剑术。最初是学习起势，高位起势、中位起势、低位起势是所有人的基本功，然后是挂位起势、长位起势和尾位起势。男孩们被要求维持姿势数个小时，直到手臂酸痛到失去知觉，期间无论乔里怎么踢打他们都不能倒下。特里亚等队长会在训练间隙为他们演示一些起势的变形，比如铁门、野猪牙或是窗位。埃蒙晚上每每因为手臂的酸痛难以入眠，他以为这段时间会是最艰难的。他错了。

对练是汗水、鲜血和惨叫的混合。乔里的剑如同毒蛇一般迅捷，致命，变幻莫测，能轻而易举地突破新兵们笨拙的防御。埃蒙与他交战时，甚至很难有兵器相交的机会，几天之后，他全身上下就布满了青紫。新兵对练要好很多，特里亚剑术远高于他，但点到即止，故而埃蒙喜欢和他对练，既可以学到东西又不会受伤。诺恩也不会出重手，有时，埃蒙甚至能打中他，让他感到一丝愉快，自己终究是在进步。伊维尔、巴斯兰、佩特和邓肯与埃蒙水平相近，都不会让彼此受伤。只是有时乔里觉得他们没有尽力或者打得太烂时，会给他们一人一棍子。

达里纳从未在与其他新兵的格斗中落败，人人身上都有他留下的疤痕。每天傍晚训练快要结束时，乔里会让新兵去和达里纳交手，最初是三人一起，然后是四人，最后是五人，只要能打倒达里纳，每人都能得到一枚银鹰。贪财或是好斗的新兵们听了这么高的奖励都跃跃欲试，但从没有人能拿到钱。达里纳剑术极为高超，且出手很重，已经不止一个人在他手下断骨头，但银鹰永远也不缺追求者。

训练时，乔里总是用最难听的话辱骂他们。有一次，当五名新兵都倒在达里纳的剑下时，乔里喊出了一连串脏话，最后他一边用皮靴踢着倒下的新兵，要他们站起来，一边说星辰武士一眨眼的功夫就能把他们的脖子通通扭断。

“是不是呀，米娜林大人？”这是他给达里纳取的绰号。

“扭断你的也费不了什么功夫。”达里纳冷冷地回答。

于是，乔里举起钝剑和他交战在一起，很长一段时间，那都是埃蒙见过的最精彩的一场对决。他们攻防的动作快得难以看清，如同毒蛇与灵猫争斗，当海特和另几名士兵将他们分开时，埃蒙才看见乔里脱臼的下巴，鲜血淋漓的双手和弯折的左臂，达里纳手捂着胸部外侧，从他身体的姿势和脸上的痛苦，埃蒙看得出他的肋骨断了。

克洛伊急匆匆地赶过来，宣布训练结束，所有人立刻返回宿舍。

“特里亚，特里亚呢，快过来，还有——”她看见了埃蒙，“——你也过来，把教头抬到医馆。”

“塔琳娜，”乔里低声说，“塔琳娜。”他从埃蒙的手臂间往下滑，埃蒙这才看见乔里的额头左侧肿起了一个红色的大包。

“好吧，好吧，带他去他的屋子。”克洛伊挥挥手，“去叫医师来。”

埃蒙和特里亚一人架起乔里的一支胳膊，把他带到了一座石屋内，海特司库正等在门口。三人一起将他平放在窄窗前的木床上。海特将一篮药草放在床边。不一会儿，一名美丽的黑发女子急匆匆地跑进屋里，正是他到修道院的第一天和乔里在大厅交谈的那一位。她蹲在乔里的身边，轻声呼唤乔里的名字，用润湿的毛巾擦净他的伤口。在医师赶来后，她才重新起身。

“对不起，枢机。”她向克洛伊行了一个很深的屈膝礼以表达歉意，“我没看见您。”

克洛伊随意地摆了摆手，她向医师确认了乔里没有危险后，便离开了。海特和那个女子还留在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