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暗流（一）（1 / 1）
“那你郑大人就赶快告诉我们该怎么办吧，这次咱们的差事可一定要办好。”何建洲不耐烦的声音从堂下传来。“朝廷给我们的任务，是要在万历四十八年新年之前完成南直隶近年来欠缴的税银三百万两”郑雨亭环顾着堂下的官员，缓缓地说道。
在场的官员都变得十分安静，大家都知道，这个差事并不好做。这是变相的在给百姓加税，说是清缴税银，可是南直隶作为赋税大省那年能够欠缴税银。这只是朝廷面临财政亏空时的一种说辞罢了。
“南直隶一年的赋税就这么多，现在要想找额外的银子，只有低价收棉一条路了。在李大人进京述职前我们也已经商量过了，我看作为重要产棉地区的松江，常州二府低价收棉工作现在就可以开始了。”郑雨亭继续朝着官员们说道。
在场官员的眼神随着郑雨亭的话语一起看向了松江府知府马景和和常州府知府吴允和。“郑大人，现在要我们低价收棉可以，可是巡抚衙门之前说好的低价官粮可还迟迟没有动静。直接强收，恐怕会引起民变啊。”马景和看着郑雨亭说道。
郑雨亭看着马景和说道：“子乔啊，官粮一定会有的，李大人此次前往北京另一个目的就是要找方阁老要调粮公文，相信有了方阁老的公文，粮食不难找到。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你要赶快回到松江府去部署征收工作啊。”
马景和看着郑雨亭，心中暗想道，这个老家伙，真会和我打官腔。拿着方阁老的调粮公文怎么可能在苏阁老门生简川明主政下的山东调回粮食。到时候一旦激起民变，他郑雨亭即可就会把责任推到我的头上，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怎么，子乔还有难处？”郑雨亭见马景和没有回话，接着向他问道。马景和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向郑雨亭说道：“郑大人过虑了，下官没有难处，这就会松江府主政去了。”说罢，马景和就转身出了大堂。
马景和心里十分郁闷，他想驳斥郑雨亭，可郑雨亭却抬出来了李新杰借粮这件事让他无法驳斥。原因很简单，马景和是李新杰保举的，如果马景和再驳斥郑雨亭就是在驳斥借粮政策。这相当于与李新杰唱反调，这件事是马景和无论如何也不能做的，背信弃义这个名声可不是想洗就能洗掉的。
马景和和吴允和先后走出大堂后，郑雨亭就遣散了其他官员。只留下了南京同守备何建洲，南京户部侍郎汪远直和南京兵部侍郎冯孝成三人。“我看这马景和的情绪不小，差事交给他办，可能要办砸。”何建洲沉声向郑雨亭说道。
“我觉得还不至于，毕竟有李大人在，这次的差事办砸了，李大人一样也交不了差。马景和从李大人的角度看也不会蓄意阻拦才是。”郑雨亭摇了摇头，向何建洲说道。“难说啊，这马景和当年就和钦差副使郭超然关系匪浅，现在他可不止李大人一个靠山。”冯孝成在一旁附和道。
“文清此言差矣，想当年咱们二人与郭超然的关系可比马景和近多了，这么说来，我们都在朝中有了新靠山了吗？”汪远直向冯孝成说道。“引城兄，你这可说错了。当年瀚文哥死后，郭超然可是和我们老死不相往来了，这都多少年没联系了。可是据我所知，郭超然突袭江宁那天可还见了马景和。”冯孝成向汪远直回答道。
此言一出，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冯孝成身上。“郭超然见过马景和，这个情况你是听谁说的？”郑雨亭沉声向冯孝成问道。“郭超然去江宁哪天，和马景和同住在连升客栈，想来是见过面的。”冯孝成向郑雨亭答道。
“你们看，我说什么，这马景和根本靠不住。把这种性命攸关的差事交给他去办，迟早都把我们送走。”何建洲忿忿不平的向众人说道。“咳咳。”郑雨亭咳嗽了两声，瞪了何建洲一眼，打断了他的话语。
“想来？文清啊，以后这种想来的话还是要少说。免得破坏了同僚之间的情谊。”郑雨亭摇了摇头，看着冯孝成说道。
说到怀疑马景和，郑雨亭其实比在坐的诸位怀疑的都早。早在钦差南下之前，郑雨亭就摸清了马景和与钦差副使郭超然之间的关系。他甚至动用了驿站上的人脉，始终没有察觉到马景和与郭超然的互通信件。但刚才冯孝成的一席话，使这个怀疑再度萦绕在了郑雨亭心头，他现在也开始担心松江府的清缴情况了。
冯孝成说完后不久，在汪远直的提议下，他们就各自回到衙门里办差去了。郑雨亭这次没有出门相送，而是在独自写着什么。他在给上海县知县王宇鸿写信，告诉他要紧密观察马景和在清缴税银方面的动向，并随时报告。
郑雨亭终究是没有完全相信马景和，他还是动用了自己定关系。找到了自己保举的上海知县王宇鸿，在这个关键时刻郑雨亭没有选择相信，而是选择了制衡。
戌时四刻，冯孝成在完成公务后站在了自己家府门前。在外人看来，冯孝成的一生是幸运的，他是南京兵部尚书，机务参赞李新杰的乘龙快婿。有着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儿子。可是只有冯孝成自己知道，他自己并不轻松，甚至有些枯燥。
李欲然总是在公众场合保持对他的尊敬，他们夫妻之间相敬如宾，但在冯孝成看来，这种关系之间总是缺少感情。或者说，李欲然并不喜欢他。这一度令冯孝成十分费解，甚至恐惧回到家中。
在一番的平复心情后，冯孝成敲响了大门。马上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文清，你回来了。进来吧，饭都已经准备好了。”李欲然淡雅的声音随着开门声传入了冯孝成的耳中。冯孝成微微一笑，朝李欲然点了点头，走进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