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他的仁慈何在(1 / 4)
傍晚的时候,佩图拉博的风暴鸟降落在泰拉大陆架的边缘。
云层聚集成厚重的深灰铅色雾气,积压在穹顶的下方,将沉闷的雾霾与蒸腾的热气封锁在居民的头顶。到了换班交接的时候,居民像牧群般被铃声和永恒的铁锤锻造声唤醒,在蒸汽里形成涌动的潮流,由工作挥动他们的长鞭,生计则是活生生的牧羊犬,咬着他们的脚踝,沉重地被拖行在居民身后。有些时候,他们与他们所侍奉的工厂货物没有两样;有些时候,他们更为廉价。
“他们建造了居住模块(habblock),以便为帝国人民提供最低限度的维持生命和工作所需的栖身之所。”
佩图拉博说,从舷梯上走下。帝皇急于将他们唤回,等佩图拉博真的到了泰拉,皇宫送来的消息反而是令佩图拉博稍作等待。
因此,在铁之主进皇宫觐见人类之主过后,他就无所事事地进入了泰拉多座城区中的一片,除了莫尔斯,他没有带上其他任何亲近可信的人。
“考虑到巢都的不同地势和结构分区需求,这些居住模块的建筑类别包括垂直塔和高楼等,较好的情况下,他们能拥有一套公寓楼。如果居住在塔里,从顶楼到底层的电梯完整运行一次,需要半小时至一小时的时间,徒步行走则接近不可能之事。”
莫尔斯稍稍点头,扫视着泰拉的景象,放弃尝试从眼前的帝国首都之中,分辨出旧泰拉更多的余晖。
那些反重力列车轨道复杂地镶嵌在起伏的地面之中,高塔在半空中以廊道相互编织串联,地下传来嗡嗡的轰鸣,工厂滚烫的蒸汽和光芒从地面铁板的裂缝中上涌,灼烧着行人的脚底。排污管道密集而混乱,直接裸露在空气中,像被剥去表皮的血管。
“这是一座天然的迷宫。”莫尔斯说,语调平和,如果忽略他话语的内容,甚至不易听出这是一次讽刺,“并非有意构建,却比任何着意设计的殿堂都更加浑然天成。”
铁之主若有所思地点头,不否认莫尔斯的话。
这一批人刚从同一台电车上下来,穿着千篇一律的灰蓝色制服,脸上保有着工人特有的谨慎,即对异常现象熟视无睹的能力,和不用动用大脑就知道如何随着人潮一起运动的哲学,就像迷失在永远不变的半梦半醒中,并不鲜明地存在于现实和灵薄狱的撕裂狭缝里,日复一日地游荡。
“这些工厂的分布很混乱,”佩图拉博评价道,甚至没有心情讲出他的修改意见,又或者只是内容太多,一时讲述不完。“比如这里,这是食品厂,那边是电车修理厂,在它们下面,有一座污水净化厂,但顶上则是铸钢厂。”
“一股血腥味,”莫尔斯说,“我修好了我的嗅觉系统。”
“斗殴。”佩图拉博吐出一个词,受伤在这里是常有的事,家里有人在有关机构下属的医疗工作站干活的话,生活会变得方便许多。要么就慢慢排队,打赌在伤势结痂恢复之前,能轮到自己见到疲惫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医疗员。
他们工服的背带裤或衣兜里总是凸显出武器的轮廓,也许是小刀,匕首,有些甚至是违禁的枪支。他们为保护自己而做出上述努力,有时又反而使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他们换了一趟磁轨电车,在车厢里被机油混合着汗水和鲜血的味道埋了起来,佩图拉博觉得今天街上游走的人里,受伤的格外多,他开始怀疑是不是某座工厂内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安全事故。
他停顿一刻,一些身穿油腻制服的居民从他身旁挤了过去,低声咕哝着咒骂这两个人的挡路。莫尔斯用一些小技巧,模糊了泰拉人对他与基因原体佩图拉博的认知,否则他们很难行走得这样顺利。
“这些结构的复杂程度和奇特性,即使是我也不易想到。我的设计无法不去避免那些反常而摇摇欲坠的危险区域,”他看向一处吊在空中的悬台——基底是废弃塔吊上平着悬挂的钢板,又与一边的高楼用钢索和麻绳捆在一处,勉强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