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灾星去瘟神来（1 / 1）
好一顿乱哄哄之后，城内重新恢复宁静，只是留下了遍地的狼藉和满面愁苦的店铺商家。犯愁的何止被洗劫的店铺商家和富人？众乞丐比他们还要愁闷。之前尚且偶有善人施舍一点食物，运气好的还能得个铜子，遭此变故，商家店铺好心人损失惨重，哪还有多少闲钱闲心施舍他们？吃了上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下顿。
“得得得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士兵手执长槊，颈系红巾，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军容齐整，紧随骑马将军冲入渭城。这支军队正是半月前在渭城外三十里堡激战的一支，是大秦的军队，驻守渭城的也是大秦军队，但此大秦非彼大秦。此大秦是姚苌趁苻坚的大秦淝水之战大败之机建立的大秦，史家称之为后秦，因是姚苌所建所以又称姚秦。弃城而逃的则是苻坚的大秦，谓之前秦，现在的皇帝是苻登，所以亦称之为苻秦。
这种场面不知已经发生过多少次，城中百姓已经见惯不怪，纷纷夹道而立，却不知道来的是灾星还是瘟神。
只见骑马将军挥动利剑，兵丁得令后见人就杀，城内顿时乱作一团，百姓纷纷逃命。骆凡和小乞丐柳儿大为惊骇，这是屠城啊！
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刚刚送走了强盗，现在又迎来了瘟神，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这也是为什么会有杀人如麻，甚至活吃“两脚羊”的乞活军了。片刻间，整个渭城之内血流成河，横尸遍地，简直是人间炼狱。
骆凡紧紧护住柳儿，眼见入城军兵大肆屠杀而无能为力，却见不远处老道胡半仙双臂轮动，两片嘴唇也上下翻动念念有词，屠城军兵对他仿佛视而不见。他实在看不得眼前惨像，把柳儿安顿在墙角隐蔽处，然后飞身而出，抓起士兵就扔。柳儿劝阻他，说：“没用的，你能救得了几个呢？”对于屠刀下的百姓，他一己之力只不过是杯水车薪，其实也是无济于事，但他想能救得一个是一个，总比冷眼旁观、无动于衷强。他身形变换拳轮掌击之间，士兵如碎泥四处飞溅，目光却不敢离开柳儿片刻。就在他激战正酣时，士兵发现躲藏在角落里的柳儿，举刀就砍下，吓的他抬起双手防护。当，一声清脆的撞击，士兵的刀被磕飞，却见飞来之物深深地钉在墙壁上，是一柄长槊。几乎同时，骆凡已至跟前，不禁大喝一声：“找死！”举手就要将已吓得呆傻的士兵击杀，距离士兵脑袋仅仅半寸时忽地又卸了掌力，抓起他直接扔飞出去。
骆凡这脱口而出的一声“找死”把自己都吓到了，一旁的柳儿更是惊呆，心想，这家伙原来一直在装哑，心里又气又怨又疑。
骆凡如此大动静必然会引起众军兵注意。正在他俯身向柳儿时，将军纵马驰来，抡起精钢长槊直刺其背心。柳儿吓得双目圆睁，张大嘴巴发出“啊”的一声。骆凡背后仿佛长了眼睛，猛地转身双手夹住来刺长槊利刃，力道之强劲速度之迅疾令将军大为惊骇。这个将军也非寻常将领，勇力过人，若是别人必定被他这一槊戳个透心凉。骆凡与那将军相持不下时，四周小兵也是个个手握兵刃虎视眈眈，随时能将骆、柳二人剁成肉泥。
“大哥住手！”是个女子声音，似乎有那么一点熟悉，只见一个骑马小将策马而来，众军兵让开道路。纵然她铁甲银盔、手握缨枪、飒爽英姿，也掩盖不了她清秀的女儿面容。骆凡细看，这个小将正是那日躲避追兵的那个女子，果然不简单。
原来，她口中的大哥正是这位魁梧将军。此人原本姓陈，名通，祖上为苻秦建立者苻健所杀，他仰慕姚秦姚苌，于是改姓姚，追随姚苌誓要消灭苻秦，报仇雪耻。而此女子与他是同村同族同辈的族妹，名叫陈青芝，自幼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后来，流落到一户富贵人家做工，东家待她并不薄。某年大涝，各割据势力连年征战，无暇顾及灾民，不仅如此，还强征赋税。陈青芝有感于乡亲的养育之恩，于是偷偷开了东家粮仓救济灾民。结果，她被东家打个半死，关在柴房，准备次日处死。也许是命不该绝，她竟然挣脱绳索逃了性命，躲进深山中养伤。伤好后，她便出了山，自称在山中遇仙人点化，于是效仿前人将流民、饥民聚集起来建立了一支乞活军。带着这支作战勇猛无比的乞活军南征北战，却巧遇族兄陈通，两军合二为一，投奔了姚苌。
她上前抓住长槊铁柄，面露忧愁、娥眉紧蹙，劝说姚通：“大哥，我们说好的，攻入渭城与百姓不犯秋毫，你，你怎么能这样？”她显然懊恼姚通违反约定，心中埋怨。
“哼，我不屠城，何以立威，何以服众，何以争天下？”姚通膀大腰圆，声音粗犷，语气坚决，“二妹，这事你就别管了！”说时就更加了几分力气，势要将骆凡刺杀。
“大哥！”陈青芝声音中露出哀求之意，不能任其为所欲为，于是耐着性子劝解，“我们历尽千难万险攻入渭城，难道是要一座死城、空城？要想在这座城里有所作为，咱们必须安抚百姓与民亲善，而不是肆意屠戮。”
姚通手中劲力稍稍放松，陈青芝趁热打铁：“不错，屠城的确可以让大哥威名大震，城中百姓也必定见你如见瘟神，但人心却相背，只会阳奉阴违，政令将会寸步难行。到时候，我们又如何在此立足？”
“好，就依二妹所言！”姚通大概是被她说服，卸力正要收回长槊，忽然又猛地用劲，“其他人可以饶过，但此人必须杀！”
“为什么？”陈青芝花容变色，惊问，“这是什么道理？”
“此人勇猛过人，留着他恐成祸患！”姚通目露凶光，死死盯住骆凡，显然对其有些忌惮。
“大哥多虑了，他只不过是个乞丐！”陈青芝也很疑惑，虽然只是一面之缘，只道他是个普通乞丐，不曾想他竟如此勇猛，但还是面露微笑，“既然他有万般武力，何不收为我用？而且，他还救过我一命！”
“哦，这样啊！”姚通一愣，这才完全收了长槊，不屑地说，“不过，放了他可以，为我所用？哼，还是算了吧！”
“大哥，怎么说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陈青芝看了看满脸污垢的骆凡，急切地说，“你也看到了，此人天生神力，若为我所用可为我们冲锋陷阵，稍加调教必定会成为我们的左膀右臂，何乐不为？”顿了顿，她又说，“如若任其流落，他日被别人所用，岂不是真的成了咱们的祸患？”
“既然如此，那我宰了他！”姚通青筋暴涨，举起精钢长槊就要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