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可怜人(1 / 1)
红妹的身份跟她一样,也是经管学院财会系的行政助理,一个来自农村爱笑的胖女孩。或者说,张招娣刚认识红妹的时候,她很爱笑,脸上整日都是那种傻呵呵没有一点算计的傻笑。
她和张招娣的相识,缘于刚入职的她丢了饭卡,然后被好心的张招娣在路边捡到。一番联系后,张招娣将饭卡送还给了红妹,红妹便请她在学校最便宜的小饭馆吃了一顿麻辣烫。
这番交际下来,两个年龄相当、品性善良、身份学历和处境又很相似的小姑娘,便理所当然的成了朋友。因为都是做科研助理的工作,红妹又很爱说说笑笑,所以两个人的友谊越来越深。
但也是因为对彼此的了解不断加深,心思细腻的张招娣,才隐隐觉得红妹的变化有点可怕。一年半的时间,她眼睁睁看着红妹从最初爱笑爱说的状态,逐渐变得郁郁寡欢的沉默,为人处事也越来越唯唯诺诺的安静。她心疼的追问后,才知道家境贫寒的红妹,工作处境比卑微的张招娣更惨。
红妹所在系的直管领导,一直以介绍她来工作的人不是劳务派遣公司为理由,就是不跟她签任何文字版的劳动合同,只是象征性地每月发35元的劳务费给她。同时,因为红妹的家庭条件很差,在心安大学附近租不起房,直管领导便在校内给她找了一间每月8元的地下室做宿舍,扣了她的学历学位证和身份证做资产担保。
在入职前,直管领导跟红妹说过一堆承诺,其中就包括最多等三年,就能让红梅签上直聘。到了那个时候,学校会给她分一间免费宿舍,红妹不仅不用再花钱租房,而且她的工资待遇也会大幅上涨,变得跟心安大学在编的老师一样。就是这个美好的未来,让很能吃苦的单纯红妹无怨无悔地干着活,内心没有丝毫的怀疑或抱怨。
在心安大学里,红妹的工作跟张招娣一样非常繁杂,不仅需要干好科研助理的工作,同时还要处理好无数突发的杂事和吩咐。那些不管是系里教授们需要翻译的各种国外研究资料,还是帮老师同学们预定打一场羽毛球的场地,或是做好专业的重大专项预算书,无一例外都是廉价的劳务派遣科研助理们,应该毫无悬念干好的不重要工作。
可就算处在如此不被当人看的环境里,普通学校文科研究生毕业的红梅,也从未像张招娣那样想过辞职或离开。她本硕所学的专业,是在社会上极难就业的哲学,她没有一套类似张招娣自己住的全款蜗居,也没有不需要子女养活的挣钱父母。从小到大,作为农村家中的长女,为了能出人头地的读书,红妹就没过一天好日子。
现在好不容易到了毕业,面对非常艰难的哲学就业环境,她眼里的心安大学就是天堂,自然很容易习惯临时工不被人当人看的环境。她不是城市有钱独女张招娣,她的生活更加没有选择,所以她的直管领导在招人时,就拿捏住了求职者的命门。
这个直管领导不是别人,正式奇葩极品中的极品,傅志鹏主任的亲师弟黑胖子杨温。关于杨温做过的各种烂事,在毕业学生中流传的故事太多太多了,大家都用倒了八辈子霉,来形容自己被分到杨温手下当学生时的处境。
如此行事的老师,当了领导自然是应了丑人多作怪的老话,比起压榨的手段更过犹不及。也是在工作一年半后,憨厚的红妹才渐渐知道,系里临时工不签劳动合同、劳务费专家费利用学生卡返现、学校公共仪器干私活等违规现象,早就是杨温处理下属们日常的常规操作,没有一个人对此提出过异议。
或者说,曾经提过出异议的人,早就被排挤离开了。
选择留下来煎熬等待的人,都是些无权无势的普通人,或是等着提拔或是等着签个直聘。毕竟这份工作的地点在心安大学里,黑胖子杨温也是位正儿八经的大学教授,在正常人心目中,杨温总不至于跟街头无赖一般,会信口雌黄画大饼的骗人。
当然这一切的情况,是红妹入职一年半的时候,随后她认识了一个人。这个人的出现,让一年半后的红梅,在面对机会难得的直聘时,整个人变得异常焦虑不安,甚至出现了大把脱发、夜夜失眠、情绪崩溃的情况。
想到这里,张招娣声音有些哽咽的继续追问道:“唐老师,跳楼的人真的是红妹吗?会不会、会不会是弄错了??她等直聘等得好苦!”。
“唉,就是太苦了,她没熬过去,才选择了跳楼。跳楼的人是红妹,肯定不会错,那孩子在身上留下了一份遗书,说是自己的直聘上报名额被领导换了其他人。遗书上面说,开始的时候,她的上司跟她撒谎,说直聘上报的人就是她。红妹不相信上司,想尽办法才看到她们系上报的直聘人选材料,发现里面上报的人员工作内容是她,但名字、照片和学历背景根本都不是她,而是一位从来没在系里工作过的小女孩。她多方对质后,才明白这就是杨温做出来的事,她跟杨温闹了几次,希望能在学校直聘上报材料未截至前,还她一个公道。可是杨温用没跟她签过合同为理由,撒泼将赶她走,结果一气之下红妹选择了轻生,还将所有的证据寄给了报社,现在校领导正在求证这事,对此非常恼火呢!”唐老师眉头紧皱地解释。
听闻张招娣声音发抖地问:“唐老师,红妹都在微利楼跳了楼,身上留了遗书,拿命告状的事会是假吗?领导们还要求证什么?”
“不想活的人一心求死,要拉别人当垫背的事也是常有,咱们心安大学里的领导们做事严谨,大事情就要查出个真相,这没毛病呀!难不成一份遗书说谁是凶手,谁就一定是凶手吗?那还要警察做什么??”傅主任幸灾乐祸地说。